時間已經(jīng)是二月中旬,天氣已經(jīng)暖和起來了。
雖然沒有著鎧甲,但是眾人這半日卻也是出了一身的臭汗。
袁信道“你這帶路的營兵,咱到是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劉小箭一個激靈,心說自己千萬別把真名字說出來,萬一這袁參將化作了厲鬼來復(fù)仇,那可就不妙了。
這劉小箭素來是一個潑皮一般的人物,并沒有什么是非道德,但是卻迷信。
他從小就聽說過,干這種害人性命的缺德事,只要受害的那個人不知道你的姓名,那就沒什么事情,可要是被知道了名字,那受害人卻是可以化作厲鬼,尋上門來。
“編一個假名字,騙騙眼前的死鬼把。”
那劉小箭換了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道“小的名喚趙大志!”
袁信罵道“你爹媽給你起了個什么鳥名字,大痔!”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
那劉小箭也跟著干笑,但是心里卻罵道“待會兒全都見了閻王,可別怪爺爺無情!”
眾人有說有笑,剛要走到斷頭山山口,一箭距離的地方。
那袁信胯下的花馬,卻不安分了起來。
“這小畜生,倒是怎么回事?”
那花馬并不往前面走,只是在原地撅蹄子。
袁信下馬查看,把盾牌背在了身上。
這一個舉動可是嚇壞了埋伏的滿洲漢軍。
“不好,他們發(fā)現(xiàn)有詐了!”
“但是距離咱們的弓箭,還差一些距離?!?p> 那牛錄額真,頭上發(fā)出了絲絲冷汗,道“再看看,他們沒有穿鎧甲,咱們著重甲到底是追不上他們。”
安撫了那花馬一番,袁信道“我這匹馬,什么陣仗沒有見識過,這回,卻不知道怎么止步了?!?p> 他一揚馬鞭道“這座山叫什么名字?”
那劉小箭道“回稟大人,此山?jīng)]有名字,無知的山民,都稱呼這山峰叫富貴嶺?!?p> 眾人聽聞,哈哈大笑。
“這窮山惡水,哪里來的什么富貴?”
劉小箭心想“你等的人頭,不就是咱的富貴?”
打馬上前,卻是到了一箭的距離。
那劉小箭道“我替大人們,看看前面的路好走不好走。”
說罷,也不管袁信等人是否同意,竟然打馬揚鞭,飛奔而去。
馬,畢竟是畜生,這已經(jīng)走了一日,是十分的疲勞。
像劉小箭如此打馬揚鞭的疾馳,對馬是十分有害的,很有可能把馬跑死。
所以不是萬不得已,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躍馬揚鞭。
那袁信一愣,種種懷疑落在了實處。
大呼一聲“有埋伏,快往回跑!”
隨即縱馬飛奔,眾親兵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那山林里面的漢軍便放箭了。
這一輪箭,就射倒了三四十人。
劉小箭倒是命好,沒被射中。
他一路跑到了后金埋伏的樹林邊緣。
這個時候,戰(zhàn)馬已經(jīng)累的呼呼喘起來粗氣。
領(lǐng)催上前關(guān)心道“沒事吧?”
劉小箭嘿嘿一笑,也沒有搭理他,倒是上前跟著那個被他稱呼為劉大爺?shù)呐d涱~真打了一個千道“小人幸而不辱使命!”
劉大爺?shù)故钦孀鲃莅阉隽似饋?,道“劉領(lǐng)催,果然辦事可靠,速速來人幫他剃了頭!”
劉小箭聽見領(lǐng)催二字,喜上心頭,連忙跪拜。
那劉大爺,只是笑了笑,并不說什么。
回頭吶喊道“兒郎們,立軍功了!”
袁信跑了幾步,卻看見四面八方都是韃子,把他們團團圍在了中央,人數(shù)足有六七百人之眾。
“速速下馬,著甲?!?p> 一身鎧甲,穿起來談何容易?更何況是在這種箭雨紛飛的時候。
伺候袁信穿鎧甲的親兵接連被射死,袁信終于是絕望了。
“日你仙人板板的,不成想,老子今天要折在這里了?”
他索性連鎧甲也不穿了,只是披了一個牛皮坎肩,舉著盾牌;打算體體面面的戰(zhàn)死。
韃子見這路明軍連鎧甲都沒穿上,一個個來了興致,竟然也不沖鋒,只是打馬繞著圈的放箭。
柳保泰看的眼睛似乎充了血,只覺得眼底一陣陣疼,怒道“出擊!”
眾人得令,馮效國
津云小太郎吩咐道“鐵炮準備!”
這句話是拿日語說的,好在平日里面訓(xùn)練也是日語,所以眾人都懂得。
“殺給給!”
樹林中的三百桿鐵炮同時響起,打向了山下毫無防備的漢軍。
這些漢軍沒有料到,山上還會有明軍的埋伏,所以一個個都是十分放松,毫無顧忌的把后背露了出來。
一方瞄準了半天,一方卻毫無防備,這一輪射擊,就打倒了一片韃子。
山下的后金漢軍被這么忽然一擊,全都慌了,一個個打馬四散。
被圍在正中央的袁信納罕道“這會是從何方來的援軍?總不能是趙家寨的吧?”
那躲在斷頭山上的漢軍牛錄額真,這會兒也是愣了。
按理說他只能支配自己手下的三百人,但是因為他資歷老,在廣寧的時候就跟著孫得功混,而又一直沒提拔。
所以甲喇額真給了他這次伏擊的機會,讓他除了自己的牛錄之外,再統(tǒng)領(lǐng)別的牛錄的三百人,合兵六百人出戰(zhàn)。
目的就是消滅進山的五百明軍。
“這一次要是能成了,就能當三等甲喇額真了?!?p> 但是沒想到,他甲喇額真的美夢,竟然破碎在了剛才的那一陣鳥銃聲中。
一百多驍勇善戰(zhàn)的漢軍馬甲,竟然被一輪鳥槍打死。
“這下子,就算是砍了總兵的腦袋,也沒用了!”
八旗兵獎勵戰(zhàn)功固然大方,但是軍法卻也殘酷。
就剛才這一輪死傷,別說升職當什么三等甲喇額真,只要不掉腦袋就算是好的了。
他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連連罵道“好小子,好小子!”
他并不認為是有人識破了他巧妙設(shè)計的誘敵之計
反而認為是被那個投降的劉小箭給耍了。
罵了一陣,他語帶嘲諷道:“這個尼堪倒是有種,咱們成全他,拿斧頭生碎了他去。”
身邊并無人接命,只有那個和劉小箭有故事的領(lǐng)催道“大人,小的愿意給他個體面?!?p> 那姓劉的牛錄笑了笑道“手腳利索點。”
劉小箭,這會兒正在剃頭。
軍中自然沒有會剃頭的師傅,但是他卻覺得無比享受。
這到手的功名,看來是十拿九穩(wěn)了。
方才逃命的的時候,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心說千萬別給明軍射死。
這會兒算是終于可以放到肚子里面去了。
正在幻想著如何挑女人的時候,卻看見和自己廝混的張領(lǐng)催來了。
劉小箭馬上板了面孔道“老張,你是知道我的,請你以后自重!”
那領(lǐng)催道“不成想,你卻是這等好漢!”
劉小箭得意道“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p> 臉上面,竟然全是得意之色。
正在他剛要說話的時候,卻看見那來的領(lǐng)催,手起刀落,將他那顆大好頭顱砍下。
劉小箭那半是戲謔,半是得意的笑容,還停留在臉上,然而人頭卻在地上打了三個滾。
領(lǐng)催默默無語,只是拿著一塊綢子擦刀。
身邊的馬甲卻道“牛錄額真讓咱們生碎了他,大人如此怕是不合規(guī)矩吧?”
領(lǐng)催道“我這是害怕他跑了,這會兒,他是跑不了了,你上去碎了他吧!”
那馬甲點了點頭道“大人果然心思細膩。”
于是邁步上去,掄起劈木頭的斧子,三下五除二,把劉小箭劈成了八大塊。
可憐劉小箭,本來是忠心耿耿的一條走狗,此時竟然血肉橫飛。
“這尼堪,倒是一個硬骨頭,咱的斧子都差點崩了。”
領(lǐng)催頭也不敢回,痛苦地回去復(fù)命了。
就在領(lǐng)催去殺劉小箭的時候。
那埋伏在森林中的劉姓漢軍牛錄卻帶著三十個親兵并二百步甲往明軍設(shè)伏的斷頭山上沖去。
他雖然現(xiàn)在拖了一條鞭子,但畢竟是在明軍里面混了快二十年的人物。
“南蠻的鳥槍沒子了,快沖,沖進樹林,他就打不中咱們了!”
投降的明軍,是按照八旗的規(guī)矩給整編了,劉牛錄手下的這三百人,要么是他的老弟兄,要么是他老弟兄的兒子。
這會兒看見自己的老大吃了大虧,一個個都是知道,如果不殺出來了一二三。
他們的劉牛錄,必定是人頭不保。
而劉牛錄如果是人頭不保了,他們的前途,恐怕也不會太妙、
所以此時一個個都是悍不畏死,舉著盾跑往山上跑。
“放!”
一陣巨響,宛如春雷。
這是柳保泰手下的鐵炮隊的第二次齊射。
山下的漢軍,因為有了防備,并沒有被打倒一片。
有幾個甚至應(yīng)聲蹲在了地上。
“這路韃子很是老道!準備肉搏?!?p> 劉牛錄的心在滴血,方才的一陣齊射,一口氣報銷了他三十個兄弟。
他穩(wěn)住了情緒心說“如此遠的距離開火,是很不明智的,足見這路明軍實在是不足為道。”
明軍的訓(xùn)練稀疏,裝填速度很慢,再加上手中的火器粗制濫造,在戰(zhàn)斗中往往只有一次射擊的機會。
隨后他用滿語,大喊道“剁了那些尼堪!”
眾人齊聲響應(yīng)。
這些漢人,不過六七年,就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成了滿洲人。
余下的漢軍終于沖進了山林,而明軍也確實是不在放銃。
“雖然死傷慘重,但是這一路明軍火器很好,如此遠的距離還能打中三十余人,想來定然是精銳,如果全殲了可以補過!”
就在他得意的時候,卻聽見一聲巨響。
身邊的一個分得撥什庫連人帶盾,竟然被攔腰炸斷。
捎帶著他身后的三個步甲一塊見了閻王爺。
“這路明軍還有炮??”
劉牛錄,有些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地沖了上來,但是此時如果潰散,只可能是被人任意屠殺。
所以他心一橫罵道“一顆南蠻腦袋,五兩銀子!”
這本來是明軍激勵士氣的辦法,滿洲軍向來不用,但是此時遇見了大敵,沉睡在劉牛錄靈魂深處的那個明軍的靈魂,迸發(fā)了。
眾漢軍個個奮勇,很快殺到了陣前。
津云小太郎和鐵炮手們,此時卻已經(jīng)等了很久。
“放。”
最后一輪射擊,在三十米的距離內(nèi)發(fā)生,瞬間打倒了沖上來的百余個韃子。
劉牛錄血灌瞳仁,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明軍,竟然能夠打出第二輪齊射。
他用滿語喊道“尼堪懦弱,不能近戰(zhàn),以一敵百!”
剩下的百余個漢軍紛紛扔了盾和柳保泰部死斗起來。
“糟糕,地形受限制,長槍手施展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