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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驚蘅薄是流芳

第10章 大沙門(2)

莫驚蘅薄是流芳 池非池 2099 2020-01-11 20:10:00

  符晏聞言有些悻悻,卻也不曾多說什么,只是不動聲色地從她手里接過披風。這時碰巧有陣風吹過,拂亂了齊蘅自額前垂下的一綹青絲,露出左邊下頷處烏紫色的傷痕。符晏一見,臉色頓時變了變:“誰傷的你?”

  齊蘅掩飾不及,頗有些不自在地攏了攏衣領(lǐng),勉強笑道:“并無人傷我,這是……是我前些日子不當心,不慎跌落石階磕到柱腳,才落下的傷疤?!痹掚m如此,符晏心里卻跟明鏡一樣,齊蘅臉上的分明是鞭傷,雖只有淡淡的一道,卻因她膚白的緣故,細看之下格外點眼。

  符晏沉吟片刻,沒有再繼續(xù)追問她緣由,只是壓低了聲音向著齊蘅鄭重其事地說道:“你若今后當真遇上什么了不得的難處,就想個法子往臨安巷中尋我,我必定竭我所能保全你?!饼R蘅聽了這話,心頭雖有幾分觸動,然過了許久,終歸只是淡淡一笑,抬頭應(yīng)了聲:“好?!?p>  符晏站在原地目送齊蘅離去,待她走遠后,符晏并沒有沿著岔路口的另一條道下山,而是轉(zhuǎn)身又回了清涼道場。方才那獨臂怪人只用一個故事,便巧妙地解了齊蘅心頭的困惑,殊不知“各花入各眼”,同樣的故事在符晏聽來,卻教他胸中的疑團愈發(fā)濃重了幾分。符晏猜想,那怪人的故事大約還有余下半篇,須得同他一人慢慢道來。

  果然,符晏一腳踏進道場,便瞧見原本已經(jīng)酣睡的獨臂怪人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講經(jīng)壇的中央,背倚蟠龍柱盤膝而坐,見符晏去而復(fù)返也沒有流露半點詫異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符晏隨意撿了個寬敞的空地,與那怪人面對面坐下,并不急于開口,反倒好整以暇地將他從頭到腳重新打量了一遍。

  奇怪的是,這次符晏并未從他身上嗅到半點殺氣。揆敬侯思忖再三,最終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眼前此人想來并無惡意,自己之所以一開始見到他會覺得脊柱發(fā)涼,十之八九還是因為這家伙的長相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叭庋鄯蔡?,果然還是容易以貌取人?!狈套猿八频脑谛睦锇蛋迪氲?。

  “侯爺果然聰慧。只是您既已猜到了與在下的緣法,又何故不一探究竟呢?”符晏不緊不慢地牽了牽身上的披風,輕輕一挑眉,顧左右而言他:“您這可是在說笑了,方才那故事我聽得云里霧里,足可見鄙人魯鈍,實難解佛法萬分之一的精妙,聰慧二字更是愧不敢當。”

  怪人知他裝傻,卻也不戳穿,微微一哂:“侯爺謹慎些是應(yīng)當?shù)摹T谙旅懊羻栆痪?,您是否自幼貼身帶著一塊玉符,正面鐫鏤蓮花紋樣,反面則是佛門八寶?”

  符晏聞言心頭“咯噔”一下,不覺收斂了面上的玩笑之色,神情變得晦暗不定。怪人盯著他的眼睛,拖著嘶啞的嗓音沉聲道:“方才的故事,侯爺聽了之所以不明就里,是因為在下只說了一半,侯爺既已去而復(fù)返,不知可有興致再聽完剩下的一半?”

  符晏若有所思地撫了撫袖口,淡淡地說道:“愿聞其詳?!?p>  “戎狄之亂后,縱然外患已除,但北淵王室依舊元氣大傷。嚴三郎除了通曉佛理外,在觀覽天下局勢上亦有幾分天賦,他云游各地,深知北淵王朝憂患纏身、氣數(shù)將盡,覆亡只在早晚?!?p>  “說起來,嚴三郎雖只是一介游僧,然早先在兗地救濟難民時便已廣結(jié)善緣。之后他每到一處,來聽他誦經(jīng)弘法的信眾更加絡(luò)繹不絕。這些人里既有販夫走卒商賈,也有高官權(quán)貴,其中不乏品性淳厚、憂國恤民的有識之士。三郎除了與他們研習佛法外,也時常探討濟世利民之道。”

  “漸漸地,嚴三郎開始織起一張網(wǎng),一張廣羅四境,上達三教、下至九流的巨大的網(wǎng)?!?p>  符晏聽到這,忍不住插話道:“要織起這樣一張大網(wǎng),想必費了那嚴三郎不少氣力吧?”怪人聞言面上掠過一絲痛惜,沉聲道:“三郎這一生,生關(guān)死劫半世顛沛,人世間的愁苦他所經(jīng)歷的遠比旁人更甚,如何能不心力交瘁,正因如此,他剛及不惑之年便福盡而死。”符晏聞言,不由得好一陣唏噓。

  怪人并未理會他的長吁短嘆,跟著又道:“三郎圓寂前,曾在兗地收留一孤兒為俗家弟子,取名嚴逝,多年來帶在身邊悉心教養(yǎng)。嚴逝天賦過人,且性格仁厚。三郎死后,他便秉承了師傅的遺志,繼續(xù)將那網(wǎng)織得更為嚴密闊大?!?p>  就在這時,符晏的唇角突然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如此看來,這嚴氏一門倒真有些效仿愚公移山的意思了。想來嚴三郎與他那弟子這般煞費苦心,必不只是為了在兗國傳教弘法吧?”

  怪人目光一凜,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口問道:“侯爺可還記得十數(shù)年前的秋名山大捷?”符晏凝眸思忖片刻,語氣有些躊躇:“你是說龍驤將軍郭戍率北府軍輕騎大敗烏孫部三千重甲的那一役么?”

  怪人微微頷首,沉聲道:“侯爺說得不錯。那一戰(zhàn),郭戍親自帶領(lǐng)鶴峙營五千人馬,橫穿了連云峽谷,漏夜奔襲烏孫大將哈密爾麾下軍帳,將他的三千重甲一路向西驅(qū)逐至秋名山口的平尺谷地,與朔方國的弓弩手合力,將其一舉殲滅。此戰(zhàn)之后,郭戍名聲大噪,還不等班師回朝就被敕封為龍驤將軍……”

  符晏眉頭挑高,忍不住出言打斷:“難不成,此戰(zhàn)之所以得以大獲全勝,或與嚴逝等人的功勞有關(guān)?”

  怪人聞言,驀地爆發(fā)出一陣鸮啼鬼嘯般的笑聲,只是那笑聲里莫名透著一絲愴涼與怨毒,聽得符晏不禁感到惡寒。

  “郭戍其人雖出身行伍,卻是資質(zhì)平庸,加之秋名山山高路險,并非用兵形勝之地,而北府軍幾月前才完成整編,其中過半兵士對山地作戰(zhàn)都不熟悉,與烏孫軍隊的幾次交鋒都接連敗下陣,傷亡不可謂不慘重?!?p>  “幸有嚴先生接連幾日不眠不休,帶著一名副將繞山查探地形,這才在連云峽谷中發(fā)現(xiàn)了一條可堪行軍的暗道。之后又多方周旋,甚至動用了大沙門的力量,才終于說服朔方國君出兵襄助。彼時天下分立不久,各國情勢皆不明朗,那日若無先生在,朔方國君只怕難消心頭疑慮,北府軍幾萬精騎更是要葬身懸譙關(guān)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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