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離頓了一下,按理說信函發(fā)往了各處,齊玄不應(yīng)該不知道江珞瑜的死訊,可是,從他的反應(yīng)來看,他確實不知道。
“江珞瑜死了?!?p> 這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陳述句,齊玄卻一瞬間傻了眼,他不敢相信,他不想相信,如果面前的人不是銀離,是尹嵐的話,他會直接沖上前去給他重重的一拳,然后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騙自己,他走的時候江珞瑜還活蹦亂跳的,怎么會死,不可能死的,一定是他在騙他。
明晃晃的日頭下,湫花絨絨的質(zhì)感模糊著,一瞬間他的眼前空白一片,只感受到炫目的白光,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是在做夢嗎?是不是在夢中,他眼前是誰,一身白衣,身姿欣長,是珞瑜,對,是江珞瑜,江珞瑜這不還好好的嗎?
不,不是,江珞瑜從來不會這么冷酷,他總是溫和的,性情極好。齊玄想起來他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尹嵐了,一直待在自己的帳中,不知道在擺弄些什么,他之前不會這樣的,雖然不像他這樣鬧騰,但是也不會長久地悶著,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
不好的預(yù)感襲上心頭,腦海中刺目耀眼的光消散了,眼前是大片的即將凋謝的湫花,銀離站在他的不遠處,面上依舊冷冰冰的,像個玉像一樣。
江珞瑜死了,他死了,誰能告訴他這是為什么啊,太陽的光一瞬間變得冰冷灰暗,入目皆是殘敗。
所有力氣的仿佛一瞬間全部被抽離了身體,他握不住那一大束花,“嘩”的一聲全部掉落在地上,彈起落下,花朵從枝頭掉落重重砸向地面。
銀離帶他回了大營,尹嵐的狀況并沒有好到哪里去,整個人憔悴消瘦低沉著,話也更少了,望向湫水河方向的時候,眸子里充滿了恨意。
司戰(zhàn)的幾個神君像銀離報告了軍中的近況,幾名剛換下來的暗探將探查到的敵情也向銀離一一做了說明。一切都沒有異樣,妖界既沒有開戰(zhàn)也沒有退兵的意思,河對面的妖界大帳周圍也生長了許多湫花,隔著遠遠的距離,生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長時間不痛不癢的對峙,使得兩界的兵營都很是松散,從表面來看,像是商量好了,一起來賞花一般和諧。
銀離站在河邊上,墨藍色的河水表面平靜著,下面卻是暗流洶涌。
湫水河是有脾氣的,每到冬季便會掀起翻天的波浪,河水也成墨一般黑,無論是人還是神和妖,只要涉水渡河,稍有不慎便會被吞噬,任憑你法力通天,在水中也是無計可施。
銀離彎腰,掬起一捧水,水色透明,無色無味,卻是冰涼徹骨的,撲到臉上,銀離連日來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了些,他的背后安穩(wěn)駐扎著十萬天兵天將,軍中沒有異樣,這是莫大的安慰。
對面妖界的營帳如河水一般也是墨藍色的,但是掩映在大片大片的湫花中,又極為鮮明。銀離極目向?qū)γ嫱?,?nèi)心中竟然希望看到熟悉的身影。
然而,他無疑是要清楚的,煙羅的父親是妖王洛喬的護法,洛喬不在這里,她父親便不會在這里,那么煙羅就更不可能會在這里。
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小狐貍這會是不是也還在他身邊。
煙羅此時正坐在桑落鎮(zhèn)她慣常去的那家酒館喝茶呢,二樓臨窗的座位深得她的喜愛,那家酒館從老板到伙計就沒有不認(rèn)識她的了,她就喜歡坐在那里看四岔路口上的雜耍,正看噴火看的起興呢,冷不防打了一個噴嚏。
手一抖,一盞茶便撒了個均勻,新買的衣服也染了茶漬,煙羅連忙用桌上的布去擦,茶水便浸到了布絲中去,一點一點的褐色落在淺紫色的衣裙上,很是礙眼。
煙羅氣的將手中的軟布一摔,正要毒舌是誰壞她心情,只聽又一個噴嚏像是接力賽一般在她身后響起,回頭一看,對上了一雙桃花眼。
十安略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隨后像個沒事人一般,坐在了煙羅的對面,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桌上覆著的小盞,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品了起來。
煙羅一看是他,剛剛煩躁的心情便一掃而空了,眨巴著眼便湊到了他的跟前,盯著著他那張臉,額角上沾了點灰,她抬手想要給他擦掉,卻被十安給擋開了,“去去去,別不正經(jīng),占本少爺?shù)谋阋嗽趺葱??”然后又開始裝模作樣的喝茶。
“你怎么會來?你家的家產(chǎn)分好了?。俊睙熈_沖他伸出手,“來,說好的,茍富貴,勿相忘,分我一半?!?p> 十安桃花眼圓睜,“你這獅子大開口啊,我把自己分你一半你要不要?”
“那還是算了,不過你爹怎么舍得放你出來撒野了?”
十安放下了茶盞,頗為自豪得意地說道:“那他是留不住我的,我要是想跑他手下那群笨妖也抓不住小爺我啊?!?p> 煙羅伸出手指了一下他的額頭,笑著開口,“你這沾上灰了?!?p> 十安急忙用手去擦,一邊問道:“怎么會?”
“說吧,從哪個洞里面偷跑出來的?”
“你這,我費勁千辛萬苦跑出來找你,你竟然還調(diào)侃我,看來是一個人沒待夠,早知道就讓你一個人在這里無聊了?!笔灿X得自己甚是委屈。
“哎呀,哎呀,我是說著玩的嘛,你特意跑出來陪我我怎么會不高興呢,不是見你太激動了嗎?畢竟凡間哪有你這么英俊帥氣的男人,對吧?”煙羅立即拍馬屁。
“這話說的還有點良心,最近在干嘛?那個上神欺負你沒有?”十安關(guān)心道。
煙羅的神色由剛剛的開心瞬間低落了下去,她最近也沒干嘛,就是日常練功,然后坐在這里看雜耍,她分外喜歡這個地方,沒有別的,因為在這里,銀離求過她幫忙,那也是她們之間距離最近的一次,也是她最大膽的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樂極生悲的緣故,她剛得到了他欠下的人情,轉(zhuǎn)眼便被告知終歸是神妖殊途,真的是氣的想要罵人,她又不傻,當(dāng)然知道神和妖不在一條道上。
她得了一個人情,也沒什么喜悅的,因為都不知道怎么要回來,她也沒辦法聯(lián)系上他,總不能到天界門口去堵他吧,以至于她低落又糾結(jié),見不到銀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