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瑾來到前廳時,氣氛有些冷凝,先前駕馬車的侍衛(wèi)初九站在一旁,周身莫名地帶著一股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蘇瑾瑾好奇地瞅了他好幾眼,也沒能換來他的抬頭。
正納悶著,茯苓扯扯她的袖擺,蘇瑾瑾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沖前面端坐的人屈膝,行禮。
“白…國師大人?!?p> 蘇瑾瑾哆嗦著改口,差點就暴露了。
白寧之似是沒注意到她的口誤,輕輕應(yīng)了聲,微微頷首示意她落座。
蘇瑾瑾緊張地挑了個遠遠的位子,婢女們傳上菜后都一一退去,就連茯苓茯淺兩人,也隨著初九默默地躬身而退。
一下子,廳內(nèi)比她進來時還要安靜,沒有了擺盤時的輕輕磕碰,仿佛只能夠聽見淺淺的呼吸聲,和彌漫在空中的尷尬。
蘇瑾瑾腦子里的弦繃得死緊,唇邊的假笑都是僵硬的,為了打破這絲詭異的寂靜,她干干地笑了下,開了口:“大、大大人,今日這菜如此豐盛,可是有什么特別的事……”
她的話起先說得磕巴,后來好似打通任督二脈一般,竟把心里想問的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其實也不怪蘇瑾瑾多想什么,自她進了國師府那日起,她就再沒見過白寧之,影子都沒見過的那種,唯一偶爾能見著的只有他的貼身侍衛(wèi)初九,emmm所以她才能胡吃海塞得痛快,因為主人不在嘛。
今日突然聽得茯苓被初九叫了去,說是白寧之回來了……這可把她整得心虛的啊,哪知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餓死鬼投胎”的行為想個借口,就被人拉來了一起吃飯。
還是只有他倆的那種哇!
蘇瑾瑾忍不住又揚起個討好地笑來,白寧之看也沒看她,只捏著筷箸的手一頓,就坦然地告知:“明日,要去郫縣?!?p> 對上蘇瑾瑾一瞬間的迷茫,他抿著唇,眼波未動,再補充了一句:“你同我一齊前往。”
哈??
蘇瑾瑾驚愕過后,心中就是無限的竊喜。
我天!老天助我從來不打招呼的!
“噢噢噢!好!”看出了白寧之略微的嫌棄,蘇瑾瑾連忙地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的。
這頓蘇瑾瑾以為是“鴻門宴”的飯,最后沒她想得那樣艱難,也不知是白寧之口味問題還是怎么的,這一大桌子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紅艷艷的素菜,全是合她心意的。
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見什么肉,蘇瑾瑾把碗中的飯扒拉干凈,偷偷去看了眼白寧之。
只見他的面容還是似千年寒玉般的清雋冰涼,五官如同精心雕琢出來的潤玉,明明眉眼間是溫意,骨子里卻是擋不住的清冷。
遙想前些天第一回見他,當時的驚艷之感到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
不等蘇瑾瑾騰起什么非分之想,就見這人又微微擰了眉,不過片刻又倏地松開,好像方才只是蘇瑾瑾的幻覺一般。
吃飽喝足蘇瑾瑾,全然忘了剛進來時的忐忑不安,忙獻殷勤:“大人,怎么了?”
她探著腦袋朝他的碗里看去,只可惜離得太遠,看不見他夾的是什么。
“無礙?!?p> 話落,白寧之就放下了筷箸,清脆的輕碰聲宛如暗語似的,下一刻,門外的婢女們便魚貫而入,有條不紊地撤去菜盤。
蘇瑾瑾都驚了。
這、這有權(quán)有錢就是好啊,連吃完飯的動靜,下人們都能給你整得明明白白。
……
郫縣位于安城之北地,進入深秋后,許多地域開始接連降水,伴隨著寒氣入侵,莊稼被摧殘得顆粒無幾,安城里頭的百姓苦不堪言,偏遠小鎮(zhèn)尤甚。
夜色已深,蘇瑾瑾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剛合上眼,腦海里就閃現(xiàn)出在她筆下的那座小鎮(zhèn)。莫名的洪災(zāi)來臨,驚恐與絕望慢慢爬上所有人的臉龐,尖叫和呻吟在空氣中漂浮,尸首在街頭隨處可見……
蘇瑾瑾陡然睜開眼來,她翻了個身,才驚覺自己后背、額發(fā)已被汗水濕濡。
她慢慢喘了口氣,扭著被褥的指尖發(fā)白,心里還沉甸甸地難受,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那個小鎮(zhèn)的遭遇只不過是她隨意勾勒的幾筆,就為了給秦珣鋪路,逼迫白寧之交出兵權(quán)而已??勺兂烧鎸嵉漠嬅娉尸F(xiàn)時,卻又那么那么可怕……
她似乎都能感同深受,那些婦孺的無力嘶啞,年輕壯士的絕望掙扎,卻終究抵不過大自然降下的“懲罰”。
“真的……不能改變這些嗎?!碧K瑾瑾雙手捂住臉,不愿面上的傷心顯露出來。她從前一個人的時候從不愛看影劇,因為里面的人表現(xiàn)得有多精彩,她都不能體會到旁人說的“戳淚點”,所以他們說她冷,冷心冷肺。
可現(xiàn)在,怎么明明只是一些紙片人,就能接二連三地讓她心悶?
能感知到她心情的系統(tǒng),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它最明白不過蘇瑾瑾的性子,別看它這個宿主平時大大咧咧,能發(fā)神經(jīng)絕不正經(jīng)的模樣,可這樣一傷感起來,讓它都覺得空氣不順了幾分。
系統(tǒng)只能無奈地道:“別難過了,這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啊……”
“那能怎么辦?”蘇瑾瑾抽抽搭搭,不愿意抬起頭來,一想到她即將要看見那些泡得發(fā)白的尸體,她就害怕得緊,她還從來沒見過死人咦嗚嗚嗚……
系統(tǒng):“……”
“白寧之不是要你一起去郫縣嗎?!毕到y(tǒng)無語地覷她一眼,“他的異術(shù)是預(yù)測未來,指不定他早便看到了這些,才要將你帶去……”
話到最后,系統(tǒng)似乎回味過來什么,話漸漸慢了下來,蘇瑾瑾臉色也變了,“什么意思?”
系統(tǒng)不再出聲,蘇瑾瑾連連追問:“你是說白寧之知道郫縣這事與我有關(guān)??完了,完了完了……”
“哎你……”系統(tǒng)阻止她,蘇瑾瑾卻是不理它,面色如土地發(fā)散想象,“他知道、他知道的話,白寧之他肯定要搞我!這狗逼原來還是想鯊我嗚嗚嗚……”
蘇瑾瑾驚恐至極。
系統(tǒng)勸不住,只好待在一邊看著她發(fā)神經(jīng),眼里露著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