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寶將尹姬送了出去，不一會兒就直接帶著于姬回到刑訊房中，那于姬身材纖細，氣質(zhì)清淡，柳葉眉，丹鳳眼，美人尖，鵝蛋臉，衣著妝容皆仿魏晉之風，確實很有些孤峰寧靜之感。
賀長壽問了同樣的話，那于姬倒也沒有哭鬧，將賀長壽扔在房中的坐墊擺了擺正，然后跪了上去，便回道，“妾身冤枉?。榱藴蕚浠ㄖ{祭的表演，又要督促徒弟們彈琴習舞練歌，近些時候，日日忙碌，哪里能想到會出這般禍事，妾身姐妹著實冤枉?。 ?p> 那于姬是吹奏洞簫的藝伎，是以聲音很是明亮，氣息也足，雖是緊張，但語氣卻是十分平和。只是這房中氣味實在難聞，她一個勁地打噴嚏，手有些發(fā)抖，襟前的絲帕都快給她攪碎了。
賀長壽卻是不急，繼續(xù)用腳尖點地晃晃悠悠地說道，“那日楓林祭拜，你三人同進同出。我猜想你與尹姬姚姬感情極好，想來也是同盟。只是不知那威遠鏢局是著了你們的道兒，還是著了蕓娘的道兒？”
那于姬聽到此處，脫口問道，“蕓娘？”說完，又趕緊閉嘴，低下頭去，眼神閃爍。
賀長壽看著差不多了，便又命人將于姬帶下去。
趙大寶卻是又轉(zhuǎn)頭過來對賀長壽說道，“公子審案，可是全靠詐?。 ?p> “兵不厭詐?！辟R長壽竟是一臉得意的笑著回道。
“只是個個都問不出有用的話來，便是分開關(guān)押了，就能有所松動？”
“不知道，試試唄。反正現(xiàn)在看來，除了蕓娘，這尹姬于姬也都是認識董大董二的?！?p> “那董大董二既然認識閣主，再認識有名的藝伎也是合理的，此處不見漏洞？”
“漏洞不在認識不認識董大，而在獲知董大等人死訊時的反應(yīng)。”賀長壽說著，站起身來，伸手從小司那兒接過一個荷包，走到燒著柴火的爐子面前，往那爐子里扔了一把艾絨，又捂著口鼻咳嗽了兩聲，繼續(xù)說道，“我先頭還沒想明白，可此時卻是通了。將董大董二做成畏罪自殺的目的，不就是想坐實他們謀殺朝廷命官的罪名。那么誰會是清楚他們計劃之人呢？誰最想將此案了結(jié)在私人恩怨上呢？”
“所以，”趙大寶接過話來，“內(nèi)應(yīng)必是真兇同伙。曉風閣是個藝伎館，雖說受追捧的藝伎眾多，可到底是身份卑微，能在大雅中自由進出的，便只有這四位?？墒?..為何知道董大等人的計劃，卻又另下毒藥？”
“大概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罷了。這三樓摔下去，萬一只是缺胳膊斷腿兒的，以后再找這樣的機會，怕是難了。畢竟花謠祭，四年一次?！辟R長壽說著，又往那爐子里扔了一把艾絨，轉(zhuǎn)身重新回到座位上。“終究是女子，這一呼一吸之間，倒是有些破綻?！?p> 剛坐下，便有士兵來報，說是公子爺?shù)淖o衛(wèi)袁如英袁如玉帶了一個婦人到大獄中，正在走廊處候著呢。
賀長壽點點頭，示意小司出去接應(yīng)，便見一名獄卒將姚姬帶來進來。
那姚姬一進房中，先是咳嗽了幾聲，然后就直直盯著賀長壽，也不下跪喊冤，也不哭鬧求饒，只瞪大雙眼，仿佛賀長壽殺了她全家似的。
“董大他們...”賀長壽將將說了個開頭，便見那姚姬抬手指向賀長壽厲聲說道，“此時與小九無關(guān)，你抓她來做什么？”
賀長壽先是呆了片刻，腦中飛快地想著，小九是誰，然后低低地笑著說道，“有沒有關(guān)系，不也是問了才知道嗎?！?p> 那姚姬忽而大聲吼道，“若想找人頂罪，抓我便是，莫要誣陷了旁人！”
賀長壽被這聲吼激得往后一仰，一口氣沒喘勻，便被這房中氣味嗆得連咳幾聲，咳到眼淚都快出來了，半天說不出話，大概是因為好久都沒人吼他，他都有點想他娘了。
這邊還在換氣呢，那邊趙大寶卻是接過話頭說道，“董大他們死了。我不指望你說，我也知道你不會說。你也知道自己早晚會被滅口，是嗎？”
賀長壽還在咳，他轉(zhuǎn)頭望向趙大寶，單手不停擺動……這姚姬的反應(yīng)明顯與幾人不同，萬不可這樣刺激她。
果然……那姚姬聞言驚得連連后退兩步，不住喘息，看樣子情緒十分激動，賀長壽心道不好，便見姚姬迅速奔向擺滿刑具的墻邊，伸手取下一條帶著反刺的皮鞭，轉(zhuǎn)身便朝著賀長壽和趙大寶的方向甩了過來。
賀長壽剛剛在咳嗽，反應(yīng)沒多快，只自己躲開了，卻忘記了趙大寶。只聽那皮鞭一聲脆響，這邊哎喲一聲驚呼，趙大寶額頭處顯出一條血痕，又因為用手擋了臉，手腕見血，袖口也破了，折扇也被擊碎，又直直從長凳上滾落下去。此時，小司和袁如英正好行至門外，聽到聲響，便急急沖了進來。
眼見著姚姬第二鞭又朝著賀長壽甩了過去，那小司飛身一擋，停在賀長壽身前，單手便拉住了皮鞭，竟順勢拉得姚姬一個踉蹌。那姚姬重心不穩(wěn)，將將要摔倒，便伸手一個側(cè)翻，跟另一邊沖將上來的袁如英碰個正著，這邊袁如英抬腳便踢到姚姬小腿側(cè)，再兩步上前，一手便將姚姬擒住。
這一邊姚姬被袁如英押著跪倒在地，又開始不住地咳嗽，卻死命掙扎著，抬起頭來對著賀長壽說道，“岳明忠是我殺的，你拿我抵命便是。與曉風閣的姐妹無關(guān)，更與小九無關(guān)。你若不肯放過他們，我便是化作厲鬼，也是要糾纏你的！”
說著，便扭著頭在衣服上磨蹭了幾下，又用牙去咬襟前的絲帕。
“扯下那絲帕！”賀長壽此刻已經(jīng)走到小司的前方，看到姚姬的動作，便抬手對著袁如英喊道，“那上面有毒?！?p> 袁如英先頭只以為姚姬是在掙扎逃命，沒想到她要自盡，也沒有注意，此刻看到姚姬咬著絲帕，也是一驚，便一個手刀，將姚姬劈暈了過去。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賀長壽這頭讓袁如英將姚姬帶下去，又令獄卒趕緊去給她請大夫。還有那方絲帕，賀長壽彎腰撿起，湊近聞了聞，一股怪怪的味道，便遞給小司，讓他查驗一下。
賀長壽這才想起趙大寶，轉(zhuǎn)頭張望，才看見趙大寶蹲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臉上手上都是血污，看樣子也是嚇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