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過節(jié)

　　顧青芷聽到王林二字，笑道：“好哇，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還沒去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景蘭舟奇道：“怎么顧師姐認(rèn)得此人么？”顧青芷道：“豈止認(rèn)識，幾天前還剛同他打過一架。這人手段狠毒，于侍郎家人落入他手必?zé)o幸理?！?p>　　景蘭舟道：“我急托江湖朋友前往打聽，王林一行離了武昌后先奔襄陽府而去，之后才折轉(zhuǎn)北歸。幸好這伙人沿途索賄滋事、魚肉鄉(xiāng)里，走得極是緩慢，昨日剛剛抵達(dá)襄陽。只要能在他們前頭趕到開封，當(dāng)可設(shè)計力保于家上下無恙?！?p>　　駱玉書嘆道：“老賊果然奸險！他知于侍郎下獄的罪名本已十分牽強(qiáng)，若再公然收治其家屬，必難脫濫刑專權(quán)之嫌，便出此毒計，好將自己撇個干凈。錦衣衛(wèi)如此無法無天，竟欲闖入巡撫衙門行兇，實是駭人聽聞，于大人柱石之臣、人所共敬，絕不能讓老賊奸謀得逞。景兄，我二人本就要前往開封，便同你一齊去會會王林如何？”

　　景蘭舟道：“駱兄在朝為官，得罪了王振一黨只恐多有不便。小弟雖然不才，區(qū)區(qū)一個王林也還應(yīng)付得來。”駱玉書擺手道：“承景兄掛心，在下卻早已將這伙鷹犬得罪遍了?！本疤m舟奇道：“適才聽王山言語，他和兄臺似是過節(jié)不小，不知這當(dāng)中有何情由？”

　　駱玉書緩緩道：“三年前我因事進(jìn)京，適逢王山伙同叔父王振誣陷大理寺少卿薛瑄審案受賄一事。薛少卿原本論罪當(dāng)誅，幸得王振府中一老仆與其同鄉(xiāng)，替薛大人跪泣求情，方得免死罷官。此事駱某只遙作聲援，愧未出力，不料那王山與薛少卿積怨甚深，不知怎地竟遷怒于我，約駱某于京郊比試功夫?！本疤m舟笑道：“聽聞王山對自己武功極是自負(fù)，總因駱兄家世淵深，這才樹大招風(fēng)?！?p>　　駱玉書道：“王山是陜西鳳翔府龍門劍派的高手，一手龍須軟劍使得出神入化，造詣早在其師無爭道人之上。王振這兩個侄子都是杰出的練武之才，可惜皆是心術(shù)不正、趨炎附勢的小人。我當(dāng)時一來年輕氣盛，二來也想教訓(xùn)下閹豎走狗，便即前往赴約。這人武功著實不低，我同他激戰(zhàn)多時，最后在其胸口印了一掌，打得他咳血而去。王山人品雖然低劣，行事倒也干脆，此后未再尋釁?！本疤m舟道：“想是他知道師兄手下留情，又不能像對付于大人那樣拿兄臺家小泄恨，一時便也不了了之。但我觀此人面相攢眉鉤鼻，乃是心胸狹隘的小人，駱兄日后還須謹(jǐn)細(xì)提防?！?p>　　顧青芷道：“景師兄放一百個心，這王山三年前便是駱大哥手下敗將，如今更不足慮；況且我跟那王林還有些舊怨未了，正要找他們算賬。”景蘭舟撫掌笑道：“妙極，其實以二位的功夫，又怎會畏懼王黨？這倒是我多心了，景某替于侍郎一家謝過兩位盛情。”當(dāng)下由駱玉書會了飯鈔，三人步出酒館。

　　顧青芷見景蘭舟騎的是一匹大青騾，不禁覺得好笑。景蘭舟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騾子，笑道：“此騾是關(guān)中驢同河曲馬雜配所生，速度雖然不快，卻勝在后勁綿長，足可日行兩百里，雖不似兩位的坐騎這般神駿，比之普通駑馬倒還略合在下脾胃些?！瘪樣駮Φ溃骸霸瓉砭靶忠彩嵌R之人?！?p>　　三人出了府城，向北并轡談笑而行。景蘭舟忽問：“適才聽駱兄提及瓦剌細(xì)作暗中勾結(jié)無為教之事，不知可是實情？”駱玉書知顧東關(guān)擇徒向?qū)θ似焚Y質(zhì)考查極嚴(yán)，景蘭舟既為他入室弟子，必是行止端方之士，樹海之事若對其有所隱諱，倒顯得生疏了兩家數(shù)十年的情誼，當(dāng)下將前后經(jīng)過詳細(xì)同他說了。景蘭舟嘆道：“怪不到恩師常嘆自己沒福，成天價稱贊駱老前輩有位不可多得的賢孫，今日一見，果然是義膽忠肝、匡國之才?！?p>　　駱玉書笑道：“景兄言重了。顧老前輩二十年不曾收徒，惟兄臺一人得蒙青眼，龍翰鳳翼，不言而喻?！本疤m舟大笑道：“景某資質(zhì)愚鈍，這些年來可沒少惹恩師生氣，總算他老人家身子骨尚屬健旺，還沒被我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