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另一頭吳岫云一行,用過了飯,便跟著房牙子又跑了幾家鋪子。好歹選中了馬行街一間虧折倒閉的香藥鋪。
馬行街呈南北向。往北通往外城,向南與鐘樓街相交。傳聞,這條街原先是馬匹騾驢交易的場所,兼售賣馬具馬車及草料。最盛時,曾聚集了有上百個經(jīng)紀,儼然是個繁華鬧市。
大煜立朝以后,太祖皇帝覺得,在內(nèi)城里販賣馬匹實在污穢。便下令將馬市移到了外城。但此地人氣已聚,那些嗅覺靈敏的商人蜂附云集。漸漸的,馬行街便由藥商香販占據(jù)了街面。三十多年過去,這里已然成為全京城最大的藥材及香料集散地。
吳岫云知道,作為賣脂粉和熏香,這種專業(yè)化程度比較高的商鋪,應(yīng)該在選址上,與同類商店相靠攏。這樣更容易招攬到目標消費群體。這在經(jīng)濟上稱之集聚效應(yīng)。而同類行業(yè)之間的良性競爭,或許還能形成多贏的局面。
所以,吳岫云對這家鋪子的地段很滿意。只是,這個鋪子實在是小了些。
門臉只有一間,面寬不過丈二,進深不足丈五。
后頭倒是有個小院,但地方小得可憐。且沒有像樣的屋子,只挨著院墻砌了幾間低矮的廈房,剩下的便是窄窄的過道。原來的租客除留了一間給伙計住,其余都做了庫房。
好在樓上倒有一間閣樓,勉強可以住人。
房主不肯將鋪子出售,只租出去生息。這間鋪子,門臉雖然不大,也就20個平方。但因市口好,所以賃資卻不便宜。一年竟要四十兩紋銀。
吳岫云來到這異世也有幾日了。對這里的物價也算知道了大概。大煜朝一兩銀子合一千文制錢。市面上一石米(60公斤)要價一兩銀子。一斤豬肉賣一錢銀子。一個饅頭只七文錢。以這樣的購買力來算,一兩銀子相當于人民幣250元至300元。
雖然看起來一年四十兩銀子不算太多,也就相當于人民幣一萬至一萬兩千塊。從現(xiàn)代社會來說,這樣的鬧市旺鋪,租金遠遠不止這個價。但考慮到這個時代的人均收入,也算是不便宜了。畢竟這里一個普通百姓,每月的工錢也就一二兩銀子。甚至買一個黃毛小丫鬟也只五兩銀子。
好在這個數(shù)目吳岫云還算出得起。當下便付了定金,約好了后日再來簽賃房的文契。
回去的路上,吳岫云囑咐徐大個,明日安心在家等著王太醫(yī)上門應(yīng)診。又叫徐青山和桃兒兩個,明日專心陪護。等后日,再讓徐青山去接毛掌柜,一并商談租房事宜。
等回了李府,已然是誤了飯時。好在墨菊有心,將吳岫云的飯食都放在院里小廚房熱著。
吳岫云聽說洗竹苑有小廚房,很是驚喜。忙問道:“咱們院里也有小廚房?里頭有廚娘嗎?”
墨菊一面替她盛湯,一面說道:“回奶奶的話,咱們院里是有一間小廚房,就是西廂房旁邊的那間小耳房。平日里也只燒個水、煎個藥,倒是不曾正經(jīng)整治過吃食。廚娘也沒有,那些燒水的活計,一直都是于嬤嬤和蔡嬤嬤在做。”
吳岫云喜出望外。原本她還在考慮,該怎么安排徐嬸,這會兒便有了現(xiàn)成的法子。真是瞌睡遇上枕頭,正是時候!
吳岫云歷來行事都是雷厲風行,是個急性子。所以,她一吃過飯就去小廚房視察測量,回來便一頭鉆進小書房畫起了圖紙。
李銘簡雖身在內(nèi)室,卻一直支著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這會子沒了聲響,李銘簡也不由得泛起嘀咕。遂招招手,喚來侍立在門口的黃葵,壓低了聲音說道:“去看看她在干什么?”
黃葵歪著頭,大大咧咧地說道:“爺心里惦記奶奶,何不自己去瞧。這般遮遮掩掩,奶奶怎生知曉您在關(guān)心她?!?p> 李銘簡俊臉一紅,恨聲道:“啰嗦什么,我倒支使不動你了?!闭f著又站起身往外走:“已入九月了,怎的天還是這么熱。我去外頭院子里轉(zhuǎn)轉(zhuǎn),你不用跟著?!?p> 黃葵一臉納罕,熱嗎?明明涼快得很?。‰y道習(xí)武的人都那么怕熱嗎?
想到今日早上,奶奶一身單衣單褲在院里打拳,那滿身的汗。黃葵心下了然了。呵!還是咱們奶奶跟爺相配。大清早都愛練個拳舞個劍不說,連怕熱這個特點都這么像。
此時的吳岫云正趴在書桌上寫寫畫畫。走出屋門的李銘簡,入目的,便是她抿著唇,坐在燈下神情專注,手上運筆如飛。
李銘簡心中浮起一絲好奇,于是不動聲色地踱了過去。一面假意找書,一面越過吳岫云頭頂,窺視著案上的字稿。
說是字稿,其實倒不如說是畫稿。堅潔如玉的澄心紙上,被她畫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框架圓圈。李銘簡有心想看個究竟,怎奈燭火太過昏暗,實在難以辨識。于是便放輕了腳步,又走近了些。
一旁的墨菊和桃兒杏兒等幾個丫鬟,都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吃驚地看著三爺鬼鬼祟祟、躡手躡腳地偷瞄三奶奶畫“圖紙”。雖然她們也好奇,三奶奶所說的“圖紙”,到底是什么。
“看夠了沒有?”吳岫云眼皮都沒抬一下,冷冷地問道。
李銘簡面皮一僵,嘴里咕噥道:“誰,誰看你呢?我還沒問你,這又是在搗什么鬼?”
吳岫云嗤笑一聲,丟下筆,轉(zhuǎn)過身來說道:“這話才叫怪呢!我坐在這里也沒礙著誰,怎的又成搗鬼了?”
“那你這些鬼畫符又是什么?”李銘簡手一伸,去奪桌上的圖紙。誰知吳岫云眼疾手快,立馬伸手護住。結(jié)果還是慢了一步,被他撕去了一角。
李銘簡皺了皺鼻子,扔掉手里的那一角紙頭,鄙夷道:“你若不是心虛,為何不敢讓我看?”
吳岫云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微勾,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將李銘簡從頭打量到腳。直盯得李銘簡以為自己又穿錯了衣裳。
“你這樣看我做什么?”李銘簡不禁斂眉側(cè)目,避過她的視線。這個女人的臉皮真厚,這樣大大咧咧地看著一個大男人,也不嫌害臊。
“我看你是皮癢了,找抽是吧?!眳轻对乞v的站起身,又從一旁香幾上擺著的粉彩蕉葉美人觚中,抽出一枝南天竹,啪的一聲掃向李銘簡的臀部。
李銘簡“嗷”的一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驚得一蹦三尺高。
“我叫你犯賤!我叫你手欠!看我不揍你……”話說著,她手里的南天竹枝條,又連連落在了李銘簡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