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主任,這里請您簽個字?!苯舆^護士遞過來的假條,姜海云仔細(xì)看了一遍,簽了字。當(dāng)主任之后似乎更忙了,但在現(xiàn)在的單位,她感覺舒服多了,不說院長重視,就是各類科室的事情也找不上她,能好好鉆研一下本科室的業(yè)務(wù),當(dāng)然,業(yè)務(wù)培訓(xùn)機會也少不了她。省會的秋季專業(yè)培訓(xùn)有兩個名額,其中一個給了她。到了省城,秋天稍微溫和的風(fēng)喚起了她讀書時的記憶,姜海云在省城讀過書,學(xué)校里的梧桐樹,小涼亭的晚風(fēng),誰沒有個青春呢?她在省城培訓(xùn)了三個星期,周末去學(xué)校周圍轉(zhuǎn)轉(zhuǎn),學(xué)校新蓋了教學(xué)大樓和宿舍樓,原來的小涼亭被挪到了校門旁的空地上,秋風(fēng)路過校園,林蔭大道的樹葉子悉悉索索,剛畢業(yè)那會,姜海云很后悔回了老家,好想留在省城,但選擇既已做出,無可挽回。當(dāng)時的她很羨慕電視劇里那些說走就走、到大城市闖蕩的人,但要她如這些人一般,賭上老家的各種舒適條件和可以預(yù)見的生活,她不敢。校外的小吃一條街已經(jīng)被大型綜合商場取代,里面是連鎖快餐店,地方菜館,沒有了以前的燒烤攤、糖水鋪子。畢竟十多年了,姜海云感慨。
時間留不住,轉(zhuǎn)眼培訓(xùn)結(jié)束回家了,到了家門口,姜海云正要敲門,里面?zhèn)鱽砼苏f話的聲音,她估摸著是趙洪的姐妹來了,拿出鑰匙自己開門,打開門一看,愣住了:沙發(fā)上坐著一個完全不認(rèn)識的女人,燙著羊毛卷,蹬著一雙方頭馬靴。還沒等姜海云開口,羊毛卷女人指著姜海云問旁邊拿著遙控器的趙洪:“這人是誰?”趙洪趕緊起身說:“這是我老婆。”
姜海云懵了,抬頭看了看吊燈,問女人:“你是誰?來我家做什么?”
羊毛卷也不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睛,從茶幾上拿起一個蘋果,說:“趙洪叫我來玩的,你問他?!?p> 趙洪用手肘推了推她,說:“這是我老婆,你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吧?”
羊毛卷不樂意地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皮包,白了趙洪一眼,也沒看姜海云,搖搖擺擺地走了。
“她,朋友,就是來玩玩?!壁w洪拿著遙控器,回坐到沙發(fā)上,沙發(fā)不大,他整個人卻像和沙發(fā)粘連在一起。
姜海云陰著臉問:“她是誰?偏要挑我不在的時候來家里?”
趙洪抬眼看看她:“認(rèn)識的朋友,來家里坐坐?!?p>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這么個朋友?”姜海云這才放下包,眼睛盯上了趙洪放在桌上的手機。手機屏幕亮了,來了一則信息,她注意到的是手機的壁紙,那分明是趙洪和羊毛卷的合照,兩個人臉挨在一起,笑得像熟透炸開的果子。姜海云一把抓過手機,趙云伸手來搶,搶了個空。
“這是什么?這是朋友?你說,這是什么?”姜海云激動地問。
趙洪撓了撓腦袋:“你不都看見了,就你看到的那樣,隨便你?!?p> 姜海云把手機嘭地摔在地上:“為什么?!”
“酒也沒得喝,我還不能交個朋友?”趙洪委屈地說。
姜海云抓起地上的包進(jìn)臥室,把門嘭地摔在身后,從省城帶回來的愉悅頃刻一掃而光。她整理著拿回來的東西,翻出給趙洪買的襯衣,扔到地上,坐在床沿呆呆地望著那件衣服,想著這幾年對趙洪的各種維護,又想起剛才趙洪的態(tài)度,開始流淚。姜海云不明白,自己這幾年是哪里做錯了,居然被丈夫背叛,也不知道趙洪有沒有真正把自己當(dāng)親人看。她在親戚面前對他的維護換不來今天趙洪一個解釋,陪在他病榻前的日日夜夜不如一個野女人的陪伴。姜海云哭了一會,就這樣呆呆地坐著,呆滯了一會,起身撿起地上的衣服,又繼續(xù)整理東西。等她出臥室時,客廳里沒有人,電視也關(guān)了,趙洪不知所蹤。姜海云眼眶一熱,又開始流淚。怎么會遇到這樣的人?!她拿出手機,想給親友打個電話,但不知道給誰打。洗了把臉,回臥室躺下,又覺得饑腸轆轆,往兜里揣了錢,帶上手機鑰匙出門。
商場新開了一家咖喱飯餐廳,平時姜海云不是很喜歡吃快餐,在她看來,醫(yī)院食堂的飯就是快餐,吃得膩了,自己在外面,一定要正兒八經(jīng)吃點好的才行。但今天,嘴里嚼著微辣的咖喱飯粒,突然覺得,就這樣一兩葉綠色蔬菜,一點土豆,一勺米飯,幾塊洋蔥,澆著咖喱的一餐,挺好的,主要是,有辣味,吃的時候?qū)W⒅@點辣味,眼淚似乎被嗆出來了,但不至于淌下來。店里的服務(wù)員挺熱忱,過來給她添水,姜海云看著溫?zé)岬乃?,不知怎得笑了笑?p> 回到家,打開門就是一股酒味,姜海云惡心地捂了捂鼻子。趙洪躺在床上,客廳里是半瓶白酒,看到姜海云回來,趙洪掙扎著起身說:“你來干嘛?干嘛?”姜海云沒搭理他,打開衣柜取一套被褥,今天她不愿意再呆在主臥。趙洪起身咣一下子靠在衣柜上,柜門猛地一關(guān),差點夾到姜海云的手,姜海云紅了臉,伸出縮回的手把他推到一邊。趙洪跌了兩步倒在床上,問:“你做什么?做什么?”
姜海云拿出被褥,轉(zhuǎn)身離開,甩下一句:“離婚!”
剛把客房的床鋪鋪好,姜海云就看到趙洪鬼魅一般站在身后,嚇了一跳:“滾?!?p> 趙洪好像沒聽她說什么,垂著頭嘟囔著:“離婚可以,房子分我一半,一半,車子,房子,存款,車子,一半。我的,一半,車子一半……”
姜海云火了,推走趙洪,把門關(guān)上反鎖,任趙洪在外面嘮叨。她蒙著頭想睡覺,但不自覺地開始哭。哭干了眼淚,給姜海風(fēng)打了個電話,沒說事情的經(jīng)過,只是問要離婚怎么辦?
電話那頭一聽,說:“姐,過不下去就離了吧,不要委屈自己,我有個同學(xué)在那邊做律師,我找找他。”
姜海云說:“你等等,我考慮考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