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的要求說難不難,但是也不算簡單。
要求每人在燈下題缸里抽一只出來,每只里面都有一個要求,需討彩的人上前依照要求前去作相應的畫,若眾人都說好,便。
倒是個精明的商人,這樣一來,相當于每個人給他花了一個新花燈的花樣,來年再選出一個做彩頭,依法炮制,便是層出不窮的新穎花燈。
若論作畫,岑家子宥和子清才是個中翹楚。
“二妹妹,你來吧。父親才剛饒了我落榜之事,我還是低調(diào)點兒?!贬渝缎ξ纳锨敖o岑子清作揖,討好的商量。
人來人往,目光齊聚之下,岑子清小臉羞紅,咬咬嘴唇,輕輕點頭。
提面上寫著:兔,香。
看了這個題面,旁邊有圍觀的人哈哈大笑,“這不是要烤兔子?”
“小姑娘畫一幅烤兔子也太血腥了點,快跟著你家兄長離開吧?!眹^的人一陣大笑,也有好事的出言不遜。
岑家?guī)兹艘裁嫔簧?,岑子洲更是揮著拳頭朝那說話的人走去,被岑子初拎著衣領(lǐng)拽了回來。
“踏花歸來馬蹄香?!贬玉魄那母降剿吿崾尽?p> 岑子清淚盈盈的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氣,上前提筆,看熱鬧的人也紛紛安靜下來。趁著間隙,還有幾個帶著家中女眷的男子跟老頭買了幾只別的花燈,打發(fā)等待的時間。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通體雪白,眼睛黝黑的兔子躍然紙上,前爪著地,后腿高抬,儼然剛落地的樣子,幾片花瓣飛舞,兩只憨態(tài)的蜜蜂在兔子前爪后腿邊扇著翅膀。
岑子清放下了筆,心中好奇的人都簇擁著去看她是不是真的畫了一幅烤兔子圖。
“妙!意境好,畫技出眾,不知這位是哪家小姐?”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拍著手中折扇,大聲贊嘆。
“是,這兔子跑過花叢,引來蜜蜂腳邊飛舞,和‘踏馬歸來馬蹄香’有異曲同工之妙,姑娘神思敏捷!”另一人拱手向岑子清致敬。
既然眾人都一直說好,擺攤的老漢也就笑得見牙不見眼地把虎頭燈取下雙手遞上,因為這么一個小插曲,他可是比往年多買了好幾只花燈,還得了這么一副好花樣,自然心中歡喜。
岑子洲得償所愿,兄妹幾人也沒了在這里繼續(xù)的興致,繼續(xù)往前觀賞。
剛走沒幾步,岑子清就往岑子衿身邊靠靠,低聲感謝,“多謝三妹妹剛剛出言提醒,不然姐姐可就要出丑了。”
岑子衿也湊到她耳邊低語,“我就算提醒了也要二姐姐畫的好!未來姐夫好福氣,能得姐姐這么才華橫溢的娘子?!?p> 轟的一下,二小姐滿臉通紅,佯怒要打岑子衿,被她輕輕躲過,還作弄的做了個鬼臉跑到了岑子初的身后。
岑子清羞憤的瞪她,以前的三妹妹沒有這么皮,怎么越長大越不知羞了呢!不過這樣的性格比原來總是悶聲不響可好多了,想到這,她也就放下了,更在岑子洲小霸王身后慢慢前行。
老漢攤子不遠處的古柳下站著兩人,一人銀冠束發(fā),長身玉立,目光灼灼地看著遠處的岑家兄妹,另一人眼觀鼻,鼻觀心的老實站在他身后。
見前面的人似是要抬步向他們走去,連忙開口,“大爺,我們還是快點去跟大小姐她們匯合吧,您也是馬上要成親的人了,這么做……不合適?!?p> 說話的人正是陳東,前面的人正是戚家大爺。
收回視線,戚晨回頭看了一眼陳東,默不作聲。
重重地甩了衣袖,戚晨走到賣花燈的老漢攤前,“老伯,剛剛那副畫,你出個價,我買了?!?p> 老漢正要往后面去拿新的花燈補上剛剛空出來的位置,聽見戚晨的話回頭,“這位爺,咱們這行有咱們這行的規(guī)矩,這畫是剛才那位小姐為了彩頭作的,老漢不能賣?!?p> 每行有每行的門道,商人重譽,不然他家的花燈也不能每年都在這元宵燈會上掙得一個席位。
“老伯,您一只花燈六十文,我給您十兩銀子,買剛剛那副畫,如何?”
尋常人家,十文錢就可以買一升大米,這十兩銀子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老頭心有猶豫,最終還是搖頭。
戚晨面色變冷,“二十兩?!?p> 老漢拿燈的手一抖,險些把花燈燒著。
“三十兩?!逼莩坷浜?,“老伯做生意自然應該知道,貪得無厭是大忌,不然那些銀子可就是有命拿,沒命花了。另外,不知老伯可聽過懷璧其罪的故事?”
老漢手一顫,花燈掉落在地,里面的火苗瞬間吞噬了整個燈面,成了一堆灰煙。
陳東手里拿著岑子清剛剛做的畫搖頭,大爺以前不是一個如此暴躁的人,只是與袁家小姐的婚期越來越近,岑二姑娘和那方家少爺?shù)幕槭滤坪跻猜涠耍@才越來越喜怒無常,性格大變。
可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
要是讓人知道了岑二小姐的墨寶在大爺手上,還不知道會惹出什么是非。
雖然付了三十兩銀子給那老頭,但是規(guī)矩已經(jīng)壞了,不知道明年還能不能看見這賣花燈的老漢。
“晨兒去哪里了?讓我和丫鬟們好找!”
焦急的戚暖在前面東張西望地尋人,看見戚晨帶著陳東過來,立刻板臉教訓。
“沒去哪,就是剛剛看見一處花燈做的精巧,多看了兩眼,這才和姐姐走散了。”揚唇一笑,“姐姐有看上的嗎?弟弟給你買!不然姐姐嫁了人,可就輪不到我了!”
提到自己的婚事,哪怕是自己的親弟弟,戚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到底年長些,只能無奈地伸出蔥白的手指,輕輕點了戚晨眉心一下。
“你啊,要真想給我買,不是說看上一個精巧的嗎?怎么沒買回來給我?可見就是說話哄我罷了?!?p> 戚晨笑得晦澀難明,“是看上了一只,不過不小心被人捷足先登了?!?p> 戚暖擺擺手中的絹子,不在意的說,“被人買就被人買了吧,也不是非要那一個不可,咱們往前面走走,也許有更精致更漂亮的呢!你們幾個跟緊點,要是再把人弄丟了,回去有你們好看!”
因為之前和戚晨錯開的事情心有余悸,戚暖專門回頭叮囑了一下陪同的下人,尤其是陳東。
戚晨看著前面興高采烈的胞姐,輕不可聞地開口,“不會有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