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弟,你受傷了?”周之龍畢竟是武夫,一下子就看見李立腰間纏了一圈布條,還滲出了些許血跡。
李立擺擺手道:“皮肉之傷而已,這老家伙帶了五個人,都拿著家伙,我也是僥幸才能逃得一命,把他抓回來。”
周之龍眉頭一跳,李立這小子不是個讀書人嗎,居然能有這等戰(zhàn)斗力?王家家丁雖然實力稀松,但好歹也都是強壯的成年男子,這李立居然一人干翻了五個?!陳松說過李立對功夫有些獨到的見解,難不成,這家伙并不只是紙上談兵?
李立領(lǐng)著周之龍朝山寨后面走去,一邊問道:“柳先生看了信之后,怎么說?”
周之龍頓時神情一滯,回想起了柳歉益接過信的景象。那柳歉益聽聞李立有書信送來,也是驚奇,接過之后,頓時就是手一個哆嗦,直接把信丟在了桌上。因為那紙上有好幾個油爪子印,柳歉益這等有潔癖的人,豈能歡喜?
拿了個手絹好不容易將紙鋪開,一看那上面的字跡,柳歉益又是臉皮子直哆嗦,瞪大眼睛看了老半天才辨認清楚。
“聽你以前說李立是個讀書人?”柳歉益看完信后問周之龍,周之龍點了點頭。
柳歉益臉上閃過一絲厭惡,道:“如此不學無術(shù)之人,也配稱讀書人?荒謬!”
他自幼飽讀詩書,且涉獵極廣,為人也十分聰慧,心思縝密。幼年時便立有大志,必將匡扶社稷,建立不世功勛,封侯拜相,死后也要搏個‘文正’,流芳百世。
可惜,他正躊躇滿志準備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時候,父親柳善常貪污被處置,身為犯官之后,他的仕途也是絕無可能了。
也因此,柳歉益的脾氣變得極為極端,性格也變得刻薄許多。
不過,雖然看不上李立的文化水平,柳歉益對于李立送來的信息,還是頗為看重,馬上就安排周之龍迅速前往青龍寨。
周之龍自然不會當著李立的面,去說柳歉益對他的評價,只是笑道:“先生說,這個陳管家有大用,而且,王家必然不會放棄他,肯定會安排人來救。”
李立哦了一聲,奇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為何王家到現(xiàn)在還沒有動作?”
周之龍笑道:“他要動,那也得有人才行??!王家雖然財大氣粗,養(yǎng)了不少人,但那些人你也見識過了,都是些狗腿子。真正有點身手的護院,也就那么幾個,這種緊要關(guān)頭,王慶虎當然是留在自己身邊了。”
“那他哪里來的人救這陳管家?”李立更奇怪了。
“自然是附近的衛(wèi)所,派百十個軍兵過來,拿下你這山寨還不是輕而易舉?”周之龍怪笑一聲道。
李立頓時吃了一驚,衛(wèi)所?!那王慶虎,居然可以指揮動衛(wèi)所的軍兵?
明朝地方武力,是以各衛(wèi)所形成,錢塘縣富足,當年朱元璋爭霸天下的時候,在這邊也吃過一些虧,因此對這邊的富戶也不咋放心,錢塘縣附近是建立了千戶所,有正規(guī)軍上千人。
青龍寨這屁大點地方,還值得人家千戶所來攻打?即便是占據(jù)有利地勢居高臨下,面對正規(guī)軍,李立也一點信心都沒有!
他震驚道:“王慶虎能量如此之大?那可怎么辦?”
結(jié)果,說完卻發(fā)現(xiàn)周之龍臉上掛著古怪的笑意。連忙道:“周老哥,都什么時候了,別賣關(guān)子了?!?p> 周之龍呵呵一笑,道:“王慶虎家財萬貫,當兵的自然也缺銀子,所以,錢塘縣衛(wèi)所的千戶董云,王慶虎是巴結(jié)的非常好的。這一次,王家在城里忙得不可開交,想要來救人,最方便和最穩(wěn)妥的法子就是讓衛(wèi)所那邊派兵過來。我們已經(jīng)探聽到,王慶虎已經(jīng)派人駕著一輛馬車,馱著一口箱子去了衛(wèi)所,估計千戶董云看在那一箱子銀子的份上,多少會派個百十人來這邊的?!?p> 李立瞪大了眼睛:“你還笑得出來?”
“咳,但是王慶虎卻不知道,那董千戶……呵呵,是柳先生的人?!敝苤埿Φ?。
李立驀然沒了言語,只有深深的震撼。錢塘縣,縣城里有劉主薄,這也就罷了,當?shù)匦l(wèi)所的長官居然也是柳歉益的人!劉主薄算不得一把手,但能夠發(fā)揮的能量也極大,更別說這位董千戶更是當?shù)剀娛乱话咽郑奈涠加腥?,這柳歉益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哪來的這么大能量!
見他震驚,周之龍也不說話,他是真心覺得李立不錯,希望李立能夠震懾于柳歉益的能量,投奔柳歉益。在他看來,柳歉益才華橫溢,足智多謀,且有極大背景,跟著他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功業(yè)。
而這等好事,他希望李立也能趕上。
只是,李立震驚之后回過神來,卻是哈哈一笑:“如此,那就高枕無憂了。喏,這就是陳管家。”
這時候走到山寨的后方,也就是那幾棟屋子后,陳管家委頓在地上,手還被一根麻繩綁著,旁邊就是幾匹馬兒在安然吃草。
周之龍也忍不住眼皮一跳,這陳管家可是錢塘縣的大人物,沒想到在李立這里,居然如此凄慘。但他當然也沒什么同情心,扭頭對李立道:“李老弟,這人很重要,你們要看好了他!”
李立道:“要不你直接帶走?這事兒,我這就不摻和了吧……”
他并非是忽然發(fā)神經(jīng),而是在發(fā)覺柳歉益的實力之后,李立深感憂慮,這人所圖不小,真的只是為父報仇?但總之,他李立無權(quán)無勢摻和其中,只怕討不得好。他自己或許可以因為周之龍的義氣,勉強跟著混,但山寨的其他人呢?趙月兒,二狗子,陳耀祖等等,在這等勢力的碰撞之下,恐怕稍稍一碰就粉身碎骨了吧?
周之龍微微皺眉,苦口婆心的道:“李老弟,我家先生……固然有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這不是成大事者必須要承擔的嗎?一將功成萬骨枯,想要成功,沒有犧牲是不可能的!”
李立見周之龍把話挑明,便也直言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或許吧……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功成,而萬骨枯更不是我想要看見的!我只想安穩(wěn)度日,護住身邊人即可?!?p> 周之龍頓時沉默了,信念的不同,那注定是走不到一起去的。他知道,柳歉益為了對付王家,非但沒有真心去救趙月兒,反而是利用此事做文章,這事兒肯定讓李立心中不舒服。
李立和柳歉益的性格走不到一塊,周之龍心中也只能遺憾,卻不會改變他自己的看法,他對柳歉益是徹底佩服且尊崇。
“周老哥,其實咱們不必計較這些嘛!我當你是朋友,你也當我是朋友,這不就夠了?真要有事,咱們也能互相幫助,對不對?”李立笑道。
周之龍一想也的確如此,雖然心中依舊遺憾,卻也只能是點了點頭,笑道:“也罷,不提這個了。至少李老弟這次抓住這個老家伙,是個好事。那么,這人我就帶走了?”
“帶走帶走?!崩盍⑦@個時候也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火了,青龍寨還招惹不起王家,如果那董千戶不是柳歉益的人,等到千戶所的軍兵到來,青龍寨焉有活路?人家千戶所既拿了錢幫王家辦了事,自己還能搏個剿匪的功勞,何樂而不為?
青龍寨實力太弱了,還是暫且發(fā)展自身為好。想起這個,李立又有些憂心,答應把山寨暫借給那羅飛燕,卻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媽蛋,都是一些不省心的人??!
周之龍帶走了陳管家,臨走時交代李立,鹽的事情他最近需要抓緊,能弄多少是多少,他此次和陳松過來,也是帶了幾麻袋土鹽過來。同時,還有三十兩銀子。
這點事,李立自然隨口答應。
送走了周之龍,山寨恢復安靜,風云變幻的旋渦也就遠離了青龍寨。
李立不關(guān)心他們的破事,第二天忙活了半天,把那幾麻袋的土鹽都變成了細鹽,下午,便召集了眾山賊,發(fā)表重要講話,會議的主旨就是……強身健體,保衛(wèi)山寨!
“咱們?nèi)缃裼辛巳獬?,不缺糧食,錢也有些積蓄,就不能整日游手好閑了。往后,稍微遇見點什么事情,咱們一點戰(zhàn)斗力都沒有,如何能行?”李立說道。
那些山賊都撓癢癢的撓癢癢,捉虱子的捉虱子,嘻嘻哈哈沒當回事。李立道:“我前次進城,買了一批新衣服,認真訓練的,獎勵一套新衣服!”
頓時,那些山賊都來了精神。衣食住行,只要是個人,都離不開這幾件事,山賊們以前是不敢想這些,沒想到現(xiàn)在二蛋當了二當家,居然馬上給大家準備新衣服了,那自然也得給二當家?guī)追置孀印?p> “二當家的,怎么個訓練法???”二狗問道。他覺得,二蛋當了二當家,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作為李立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兒,自己怎么也得頂李立一下。
李立皺了皺眉,如何訓練,他自己自然有一套完善的理論。但這些理論,卻是建立在一定基礎(chǔ)上的。眼下這群山賊,和他們談紀律素質(zhì),那簡直是國際玩笑。而且,他們那走兩步就晃蕩的身子骨,也還不行。
想了想,李立大手一揮:“砍樹!先去后山砍樹,砍完之后抬回山寨。每人每天必須砍完十棵樹,否則……沒飯吃!”
眾山賊頓時哀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