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點點的溫暖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聲。
蘭秀梅松了手，何語唐一手抱著留言冊的殘骸，一手捂著左半邊臉頰，耳朵嗡嗡嗡直響，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秀梅！”何旺祖叫道。
平日里蘭秀梅對何語唐冷言冷語，偶爾掐幾下，或者干活的時候訓(xùn)斥推搡一下，他都默認(rèn)了，可今天這打在臉上，左鄰右舍看見了，該說他虐待死去姐姐的遺孤了。
“你怎么打臉！”
“怎么了？我不能打她嗎？這個白眼狼，我供她吃供她喝，她還反過來打我兒子！我……”蘭秀梅說話間又要動手，劈頭蓋臉就要朝何語唐打來，何旺祖趕緊一把將她抱住。
何語唐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這一切，抱起留言冊跑了出去。
委屈、憤怒、疼痛。都一齊涌來。
外面漆黑一片，有公交車恰好駛來，她沒看幾路車就上了去，車上只有寥寥幾人，她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捂著嘴低聲哭泣。
很久。
“小姑娘，最后一站了，你下車嗎？”司機(jī)對著后視鏡喊著。
何語唐抬頭，才發(fā)現(xiàn)車上已經(jīng)沒有其它乘客，她胡亂地點點頭，扯著書包下了車，這……熟悉的公交站牌，她竟然坐到了這里，這是市東的住宅區(qū)，不遠(yuǎn)處，就是她曾經(jīng)的家，那個小區(qū)有個很平常而溫暖的名字——溫馨家園。
何語唐捂著臉，向小區(qū)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她的家，曾經(jīng)爸爸媽媽、宋宋和她的家。左半邊臉火辣辣地疼，蘭秀梅是真的用了力。
晚飯沒有吃，胃有點隱隱作痛，何語唐走到小區(qū)門口路邊的臺階上坐下，將書包抱在懷里，趴在上面等痛感過去。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人在最脆弱的時候便更加想念家人，此刻，除去胃痛，想念宋宋的酸楚更讓她難以忍受。
她在計算機(jī)課上偷偷百度過陸定邦的瑞遠(yuǎn)集團(tuán)，那是個龐大的公司，各種新聞充斥在財經(jīng)頻道，是她此生也無法企及的距離。
“何語唐？”
聽到熟悉的聲音呼喚，何語唐抬起頭，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向來人。
魏宸一穿著藍(lán)色運動服和運動鞋，手里還牽著一只小狗。
“真的是你？你怎么在這里？”他走到何語唐身旁坐下，借著路燈的光，才看清何語唐臉上的淚痕。
“你怎么哭了？”魏宸一急忙詢問，他撥開她垂在額間的頭發(fā)，在看到她紅腫的臉頰之后，聲音帶著怒氣，“誰打你了？！”
眼淚掉得更兇了，何語唐說不出一句話來，在這個無所憑依的黑夜里，眼前男生急切的神情充滿了關(guān)懷，有多久，沒有人——這樣關(guān)心過她了。
她哭得更兇，魏宸一更加心疼，他知道她爸媽去世后一直跟舅舅生活，現(xiàn)在看來，她舅舅一家對她并不怎么樣。
魏宸一摸了摸兜，掏出一袋紙巾，抽了兩張，輕輕給何語唐擦掉眼淚，他平日里朋友眾多，人緣良好，老師、同學(xué)都喜歡他?？墒谴丝堂鎸握Z唐，他有些詞窮，竟不知道如何哄人，眼前的人，是他喜歡的女孩子啊。
“別哭了，沒事了?！?p> 魏宸一只會這一句。
半晌，看何語唐哭得沒那么厲害了，他跑進(jìn)身后的便利店，不一會兒，捧著毛巾和冰塊出了來。魏宸一用毛巾將冰塊包好，敷在何語唐的臉頰上。
“來，拿好?！?p> 冰冷的觸感讓何語唐抖了一下，一年四季，她總是穿著單薄的校服，魏宸一將外套脫下來給何語唐披上。
身上的外套帶著主人的暖意，何語唐心里也一暖。
“謝謝。”
她開口說了話，魏宸一心里舒了一口氣。
“咕咕……”肚子發(fā)出抗議，何語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還沾著淚珠的睫毛像清晨里凝結(jié)了露珠的蝴蝶翅膀。
“等我一下?！蔽哄芬挥峙芑乇憷辏芸斓?，提著一個塑料袋和一個保溫瓶出了來。
“太晚了，只有泡面了，冰塊不用敷太久，你先拿這個暖暖手?！蔽哄芬贿f給何語唐一罐從店里保溫柜里拿的咖啡，然后又撕開一碗泡面，放好調(diào)料，倒水，蓋好。五分鐘后，將泡面遞給何語唐。
何語唐真的是餓了，也沒有顧什么形象，刺溜刺溜地吃得很快，不時還吸吸鼻涕。
眼前的姑娘，無論是哭泣還是吃飯，都生動了許多，不再是白天在學(xué)校里那個置身一切以外的狀態(tài)，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活像一只餓極了的小貓。
“你慢點?！蔽哄芬贿f給她一張紙巾，笑道?？墒切σ膺€沒到達(dá)嘴角，他的表情就嚴(yán)肅起來，這么晚，她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在這里，被打了耳光，還餓著肚子，他一向性情穩(wěn)重，情緒平穩(wěn)，但想到這些，心里就有一種無處發(fā)泄的怒氣。
何語唐吃完，將各種垃圾收好，放在塑料袋里。
“吃飽了嗎？”
她點點頭。
“那我送你回……”
“家”沒說出口，魏宸一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明知道她這個樣子和她舅舅脫不了關(guān)系，他還能送她回哪里。
意外地，何語唐卻點了點頭，指了指身后的小區(qū)：“我家在這里?！?p> 魏宸一詫異，身為班長的他自然知道何語唐的住址填的并不是這里，一個猜測從他的腦中躍出，她說她家，那這里應(yīng)該是……她原來的家？
“那我送你上去。”
何語唐沒有拒絕，點了點頭。
“原來，我們住在相鄰的小區(qū)?！焙握Z唐掏出一直戴在身上的鑰匙開了門，魏宸一站在客廳望著窗外道。
屋子里的家具都套著白布，自從爸爸媽媽去世后，她很少回這里，但是鑰匙一直隨身帶著。
何語唐將書包放在地上：“你出來這么久了，沒關(guān)系嗎？”
“沒事，我爸媽出差了。”
“嗯。”何語唐環(huán)顧四周，“不好意思，我好久沒有回來了，沒有什么能招待你?！?p> “沒關(guān)系?！蔽哄芬粨u搖頭，視線定格在何語唐懷里的留言冊，“那個，從我見你就一直抱著?！?p> “這是我們小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我弟弟親手給我做的留言冊，不小心被我舅舅家的孩子撕壞了?！?p> “噢?！?p> 魏宸一記得，當(dāng)時他給她寫留言冊的時候，就覺得她的留言冊很特別，原來是她弟弟親手做的。何語唐的語氣很落寞，這么珍視的東西被撕了，也許就是今晚事情的導(dǎo)火索，他問過張萌，他弟弟的離開，對她打擊很大。
兩人一時無話，外面?zhèn)鱽硇」返膿祥T聲。
魏宸一清清嗓子：“那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p> “嗯。”何語唐點點頭，送他到門口。
魏宸一走了，何語唐坐在地上，望著眼前的屋子發(fā)呆，房間里空蕩蕩的，沒有一點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