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之時用的天山雪水中加入了散魂水,所以這把劍對人類來講只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但卻會使妖類魂飛魄散,名曰——碎魂,可以說是妖的克星。而我,憑借一把碎魂劍以及與生俱來的極強(qiáng)靈力,斬妖除魔,可以說讓妖聞風(fēng)喪膽也不為過。
當(dāng)時,雖然我和玄微師兄都是御魔署掌門的入室弟子,但毫不客氣的說,我在同輩弟子中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就算是玄微師兄也不例外。
我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下任御魔署掌門的不二人選。
有一年,離畔附近,經(jīng)常有嬰兒失蹤,且都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師父派我去調(diào)查究竟。結(jié)果尋著妖氣在離畔深處遇到了一只雪妖。
她叫彌櫻雪。
她,比畫中的女子還要美,但沒有溫度,就如同沒有靈魂一般。
我當(dāng)時懷疑她就是嬰兒失蹤的起因,于是跟她動起了手,結(jié)果半點(diǎn)好處也沒占到,完敗。
那個時候年輕氣盛啊,何時受過那樣的氣,于是三天兩頭的就去找她挑戰(zhàn),每次我都以為自己找到了打敗她的辦法,然而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最后干脆耍起了無賴,開始搞偷襲,弄一些出其不意的招數(shù),雖然有時會嚇?biāo)惶?,但終究也沒占到什么便宜。
但奇怪的是,彌櫻雪她雖然有時候會故意捉弄我,但從來沒刻意為難過我,時間一久,我開始覺得是我自己的判斷錯了,她雖然是妖,看著冷冰冰的,但真的很善良,甚至對一只受傷的小動物都會照顧的無微不至,那時候我覺得,或許妖也不全是壞的。
后來,彌櫻雪帶我去到離畔不遠(yuǎn)處一個叫作滅靈洞的地方,那聚集著一幫自稱要修仙的人,但其實(shí)專吃嬰兒,說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與生俱來的靈力還沒有開始散去,正是靈力最盛之時,以此來增強(qiáng)自己的靈力。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彌櫻雪在了解我的來意之后便開始暗中調(diào)查,然后發(fā)現(xiàn)了這個地方。
當(dāng)時我是真的很氣憤,幾乎沖昏了頭腦,提著劍便沖了進(jìn)去。
結(jié)果,真的是年輕啊,剛進(jìn)去就中了人家的圈套,陷入了困境。就一開始也沒想那么多,最后還是她來替我解了圍。
那絕對是我平生最難忘的經(jīng)歷,與妖并肩作戰(zhàn),對手還是一群靈力低微的修仙的人類,身為一個御魔署弟子,那種感覺還是挺難形容的。
不過說實(shí)話,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你真的很難相信,一個妖在戰(zhàn)斗的時候還會想著保護(hù)一個曾經(jīng)想要讓她魂飛魄散的人。
就在我們清理了滅靈洞打算離開的時候,一陣嬰兒的啼哭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尋著聲音找到了一個密室。
一個很普通的密室,門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機(jī)關(guān),沒多大,但很空曠,只有一個嬰兒躺在石桌上忘我地哭著,但是,就當(dāng)我們抱起嬰兒的一瞬間,石桌陷了下去,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個法陣,而我們就在法陣的正中央。
那個法陣很巧妙,一看就是精心設(shè)計(jì)好的,催動法陣的靈符都被埋在石墻之中,根本無法察覺。
我研究了甚久,奈何我雖然自詡對陣法頗有研究,也沒見過如此詭異的陣法。
被困的越久,越危險(xiǎn),更何況是在人家的老巢,就當(dāng)我打算強(qiáng)行突破的時候,彌櫻雪借走了魂碎。
我一開始其實(shí)是有一些猶豫的,但轉(zhuǎn)念想,她若要害自己早可動手,現(xiàn)在被困一室,雖不知她要做什么,還是借給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相信她。
她揮劍的那一刻,我沒有后悔,反正困在這里也是死若能死在她的手中,也不失為一種幸?!钡剿龑⑺榛甏滔蛄俗约骸?p> 那一瞬間,陣法解開了……
然而陣法解開的一瞬間,一團(tuán)黑影掠過,帶走了那個嬰兒,彌櫻雪拉著我的手跟我說:“救救他……”
我顧不得那么多,轉(zhuǎn)身便追了出去,只遲了一步,黑影帶著嬰兒跳下了懸崖。
我當(dāng)時只覺得,自己沒用,連一個嬰兒都救不了,連一個修煉的走火入魔的人類都制止不了,這一身修為到底有何用,能殺再多的妖又有什么意思。
可在我感嘆的時候,一道櫻色的影子從我身邊一閃而過,一躍而下,向那嬰兒奮力飛了過去,最后,被魂碎刺傷即將魂飛魄散的彌櫻雪用盡最后一點(diǎn)妖力將嬰兒送到我懷中,自己與那團(tuán)黑影則是消失在了那幽暗的懸崖。
我永遠(yuǎn)忘不了她看我的眼神,除了溫暖和笑意,我看不到一絲絲責(zé)備與怨恨。
我想,從那一刻開始,我愛上了她。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魂魄若在,還可轉(zhuǎn)世,或許我們真的有緣,下輩子我還能遇到她,可是,這魂飛魄散,彌櫻雪就再不復(fù)存在這世上。
我?guī)е@個嬰兒離開了離畔,走的時候,離畔下起了雪,櫻色的雪,我知道她在為我送行,可我卻連頭也不敢回。盡管那日陽光那樣暖,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
其實(shí),直到她跳下懸崖的那一刻之前,我都沒有真正的信任過她,可她卻可以為了這樣一個人犧牲自己的性命,甚至不惜魂飛魄散。
試問,能做到這樣的人類又有多少。
后來我知道,那陣法名為限靈,它啟動之時會自行測定陣內(nèi)靈力的數(shù)量,然后減一,便是解開這個陣法的唯一方法。
人類自命正義之化身,將一切異己看作為惡,然而卻不知道,最險(xiǎn)惡最危險(xiǎn)的便是人心,那時候我知道了,區(qū)分善惡豈是單憑人妖之分那么容易。
這把劍,本不該存在在這世上,誰的靈魂該被粉碎呢……
從那天起我便封了魂碎……
聽完三平的過往,符南竹隱約有些恍惚,只覺得心中寒冷,“那,彌櫻雪救的那個孩子,現(xiàn)在就在御魔署對嗎?”
符南竹見三平?jīng)]有否認(rèn),又追問道:“所以,我就是那個孩子……”
其實(shí),就算不問,符南竹也知道,那個被救下的嬰兒,那個彌櫻雪用命救下的嬰兒。
“我只是想告訴你,人,不全是好人,妖,也有善惡之分,御魔署的劍從來都不是為了斬殺而存在,御魔署的責(zé)任也從來都不是斬妖除魔,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所有人都如此認(rèn)為?!比饺绱苏f道。
符南竹不懂,“上天賦予我們不同于平常人類的力量,如果不是為了斬妖除魔,掃盡天下惡人,那又是為了什么……”
“這個答案還是你自己去找……”
讓自己去找答案嗎……符南竹現(xiàn)在心中雖然是一團(tuán)亂麻,但卻也回想起小魚曾經(jīng)說過的話。
“說什么人妖殊途,天理難容,法理難容,不過是你們一廂情愿的說辭,你們看不過眼的就容不下,說到底,人和妖到底有什么區(qū)別,難道就因?yàn)槟銈冇鸬囊?guī)定,所有的妖就都該死嗎?妖也有感情,也會哭,也會笑,受傷了也會疼,難過了也會傷心,你們口口聲聲說妖害人,難道人類就沒有作惡多端的人嗎!你們?nèi)祟惖降子惺裁戳瞬黄?,憑什么這偌大的眾生界就容不下妖!”
當(dāng)時符南竹就覺得有所觸動,現(xiàn)在看來,竟與三平的話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從小魚口中說出尚可以說是一廂情愿的想法,但三平也如此看法,竟讓符南竹真的心動了。
而更可笑的是,當(dāng)時要害自己性命的,是人,是御魔署想要保護(hù)的人類,而救自己的,是妖,是御魔署乃至整個眾生界都容不下的妖,當(dāng)真是可笑至極。
曾經(jīng)那個永遠(yuǎn)神采飛揚(yáng)的男子眼神沒有了光彩,滿臉的頹廢讓三平看著真的心疼,雖然平時自己這個徒弟看起來大大咧咧沒大沒小,但內(nèi)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細(xì)膩,乍然聽見這些,接受需要時間,但能否接受還要看他自己。
這些年自己云游在外也基本沒管過他,除了不愿回御魔署這個地方之外,還有就是每每看到他總能想起彌櫻雪,所以,他能成長到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三平心中著實(shí)欣慰,但終究是自己虧欠了他。
自己再多說什么也無益,起身之前隨手丟下一張紙條,說道:“很久沒教過你東西了,好好學(xué)學(xué),以后在外脫險(xiǎn)保命,亦可救人?!?p> 符南竹是沒心思學(xué)什么新東西,呆呆地應(yīng)了句“知道了,謝謝師父……”便再也不說話了。
三平走出懺思洞,陽光大好,卻覺得心中冰涼,再次回想起過往之事要說傷感,這么多年過去早就磨沒了,但仍覺得悲哀,只希望符南竹不要如自己一般便也罷了。
三平抬頭看見湖邊站著的那個人,知道她在等自己,也就走了過去,“師妹…”
“師兄,她并非人類,但這么多年過去了,師兄還是放不下嗎……”
這個被三平稱作師妹的人,一襲白裙,看著甚是舒服,縱然眉目之間已經(jīng)隱約爬上了些許歲月的痕跡,也沒有擋住她的風(fēng)韻,這個人便是蟬慧,御魔署的三長老之一,九畫的師父。
三平輕輕清了嗓掩飾尷尬,“放不放得下都無所謂了……”
“師兄嘴上這么說,但還是決定幫南竹就小魚,就說明其實(shí)師兄你其實(shí)還是在意的,當(dāng)年那么多人都爭著對我好,只有你,對我平平淡淡的,我以為師兄不是那種放不下的人,看來我還不夠了解師兄?!毕s慧面上露出恬淡的笑意,似有似無,好像說話的不是她,內(nèi)容也與她毫無關(guān)聯(lián)。
“陳年舊事了……”
三平不想再多談什么,但蟬慧今日似是比三平還要有所感觸,不依不饒,“師兄若是覺得掌門師兄的做法不妥當(dāng),當(dāng)年就不該輕易棄了掌門的位置,四處云游,你什么都沒有爭取過,怎么就知道……”
三平打斷蟬慧,說道:“當(dāng)年師父的確是對我要比師兄好上那么一些,但也不會為了我輕易毀去歷代掌門的心血,而且,師父他老人家和師兄或許并不知道我了解禁地的事,便也不必徒增煩惱了。”
他的確很早就知道這么多年,御魔署的歷代掌門都在做什么,明知道違背了天道輪回,明知道可能會連累整個御魔署,卻沒有勇氣與那些看似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做抗?fàn)?,只能默默地封了劍,默默地和自己叫著勁,默默地舍了掌門之位,默默地云游四方,看似灑脫,其實(shí)懦弱,他不希望符南竹也和自己一般遺憾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