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脫難
魚兒負(fù)氣將污了的魚丟入火堆中,胤禛則很自然的將自己食了一半的那一尾遞給她。魚兒擺擺手拒絕了,而后嘆氣道:“還不知要困在這兒多久,往后這魚天天都有的吃,又活成了從前在漁村的日子,沒勁透了?!?p> 胤禛卻淡淡一言以對:“要從這峽谷出去不是難事,你極熟水性,難不成不知潭如何形成?”
魚兒搖頭:“我那水性都是日日在漁村的湖泊里泡著練出來的?!?p> “這四面都是高聳入云的山,怎會(huì)圍出一泉那般深的潭水?”胤禛徐徐道:“水底定是有過水的洞穴,可通向外頭?!?p> “過水的洞穴?”魚兒想了想,心中一震吃驚道:“京城邊兒上唯一的湖畔就在漁村,莫不是......潭底有通往漁村湖畔的暗洞?”
胤禛將那半尾魚學(xué)著魚兒的動(dòng)作丟入火堆中,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溫言道:“走吧,趁著天還未黑,碰碰運(yùn)氣?!?p> 魚兒欣喜跟在他身后往潭水邊兒走去,她站在岸邊活動(dòng)筋骨,轉(zhuǎn)過頭去向胤禛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先憋足一口氣,再慢慢兒往下沉,若是在水下睜不開眼,就輕輕向下拽你的耳墜,這法子是毓泰教我的,極頂用。還有,等下咱們......”
‘撲通’
魚兒念道了一半,胤禛已然一個(gè)猛子扎入水中,只留下她一人尷尬立在岸邊。
她沖著落水的胤禛罵罵咧咧幾聲,才深吸一口氣,入了水。
這潭水雖深,卻清澈異常,魚兒與胤禛在水底貼著山根游了一圈,浮上水面深吸一口氣,又再潛下去。
尋了約莫半個(gè)時(shí)辰,圍著潭水的邊際不知游了幾圈,仍是尋不見暗洞所在。
天色一點(diǎn)點(diǎn)暗了下去,就在魚兒有些想要放棄的時(shí)候,她忽而看見有數(shù)尾頂她半個(gè)胳膊那般大的鯉魚從一處團(tuán)密的水草中游了出來。
她再淺深一點(diǎn),撥開水草,果然見到了一闊口的暗洞,通往另一邊。
于是忙浮起水面,大聲呼喊著:“我尋見了!我尋見出去的路了!”
胤禛循聲游來,同魚兒一并順著那暗洞游了出去,在另一頭淺出水面后,魚兒為眼前的一幕所震驚。
這分明,就是她生活了五載有余的漁村!
而自己卻從不知漁村湖畔之下,竟連著一條通往峽谷的暗路。
此時(shí)天色也潑墨濃黑,月光灑在湖面上,耀出粼粼波光,為夜色籠上了一層神秘而幽禁的紗。
魚兒游在胤禛前頭,與他說:“你跟著我,我?guī)慊丶?。?p> 是啊,漁村那間自己同毓泰相依為命了五年的破舊茅屋,就是魚兒如今的家。
她游得極快,將胤禛遠(yuǎn)遠(yuǎn)兒甩在身后。上了岸,一面擺干衣襟上的水漬,一面沖胤禛回首道:“游快些!我們到家了!”
上了岸的胤禛撫膝弓腰喘著粗氣,眼神里充斥著不可思議的幽光:“你......你這體力,怎比男子還強(qiáng)?”
“你忘了我叫什么了?”魚兒俏皮一笑,極自然的牽起了胤禛的手,往自家茅屋跑去。
破門而入的一瞬,見屋中落了灰,一切陳設(shè)如她走那日一樣半分沒有移動(dòng)過的痕跡。
她知道,毓泰還未回來。
她從破木柜中取出一火折子,點(diǎn)燃了桌上擺著燃了一半的紅燭,屋內(nèi)霎時(shí)亮堂起來。
胤禛這才看清她從前的居所是何樣。
不過是兩張粗木搭起來的床榻,一張木桌兩張木椅,再加一腐了的木柜,再無其它。
魚兒徒手擦了擦木椅上的灰讓胤禛坐下,自己則大大咧咧躺在床上來回翻滾了幾圈:“終于回來了!還是自己的床睡得舒坦!”
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空氣里還彌漫著一股咸魚干的腥臭味,實(shí)在令胤禛覺得不適。
他盡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讓魚兒看出半分不妥,如常道:“你從前就住在這兒?”
魚兒點(diǎn)一點(diǎn)頭,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這張床是我的,那張是毓泰的。我們白日出去捕魚拉到京城去賣,賣剩下的就拉回來,活蹦亂跳的那些就養(yǎng)在池子里,瞧著不太活泛的就裹了鹽巴制成魚干,掛在外頭風(fēng)干,到秋冬日時(shí)正好可以吃,下飯極了。”她說著一個(gè)骨碌從榻上起了身向門外走去:“好在京城少雨,外頭晾得那些魚干如今正能食呢,我取些來,再向鄰里嬸子阿婆那兒討些白飯,你嘗一嘗?!?p> 胤禛擺一擺手,有些尷尬道:“不......不用這般費(fèi)事了吧......”
怎料魚兒在路過他時(shí)伸手與他一擊掌,拍拍胸脯說:“你來了我家我定是要款待你的,左右日后我是每月要白拿你七兩銀子的,這頓就當(dāng)我謝了你的恩?!?p> 話說完,人一溜煙就沒影了。
胤禛眉頭緊蹙搖了搖頭,倒不知她是要謝自己的恩,還是要要自己的命......
魚兒走了約莫又半個(gè)時(shí)辰,那桌上的蠟都快燃盡了也不見她回來。
外頭黑燈瞎火的,胤禛擔(dān)心她別是又出了什么意外,正起身要去尋她時(shí),才見她嘴里嚷嚷著‘讓一讓讓一讓’手上拿著、胳膊上頂著四盤子菜就闖了進(jìn)來:“快快,搭把手?!?p> 胤禛幫她將菜盤子接下來放在桌上,打趣道:“怎地?這是在與我雜耍?”
魚兒指著桌上的菜式一一數(shù)道:“這是西子?jì)鹉檬值闹窆S雞,那一道是阿香婆婆的谷子羹,還有旺叔的龍須菜與春蘭姐姐的過油蝦,你可有口福了,正是家家戶戶吃飯的時(shí)候,我才能厚著臉皮討來這些。等等,外頭還有......”魚兒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不多時(shí)折返回來,手中多了兩碗米飯與一條黑乎乎約莫有手掌般大小的魚。
“米飯是西子?jì)鸾o我拿的,最好的就是這咸魚了!”魚兒取了筷子,往胤禛的碗里夾了那么一小塊:“你嘗嘗,合不合胃口?!?p> 這一桌子吃食,旁的便罷了,雖比不上王府,總還算是尋常百姓人家的正常吃食。
可自己碗中那黑乎乎一塊傳來陣陣腥臭味的東西,她確定不是腐爛變質(zhì)了?
胤禛見魚兒進(jìn)的香甜,自己卻遲遲不肯動(dòng)筷。
奈何魚兒再三催促,無奈之下,他只得眉頭緊蹙,硬著頭皮嘗了一口那咸魚肉。
誰能想到,這其貌不揚(yáng)的東西,味道......卻還挺好???
胤禛抬眉看了魚兒一眼,搖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