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白衣?lián)Q紫衣的那位絕美男子帶著笑容,站在紀(jì)雍身前,其白衣之上,可見一層紫色輕紗般的真氣覆蓋在上,紫色云紋流轉(zhuǎn),一身修為讓崔翠這位通玄也是心驚肉跳。
“魔門手段防不勝防,兩位如果想要去西牛賀洲,還得多加小心才是?!弊弦馔松ⅲ侨巳崧曁嵝?,說著又提壺,喝了一口明明是通玄亦是大意不得的毒酒。
紀(jì)雍可以肯定,在他們來之前,這個人就已經(jīng)喝了很多壺毒酒了。
看著四周又圍上來的諸位魔門高手,那人毫不在意,足足九位第二境修士,在他眼中,仿佛如凡夫俗子般,不堪一擊。
只見白衣男子腳下未動,和之前一樣,并沒多余的動作,消退的紫氣忽而又涌起,整座小酒館本已倒塌大半,這次更是干脆,直接被夷為平地,像是被天神一腳踏平。
而九位第二境修士亦如之前,倒飛而出,在半空中喋血不止。
“徐少尊!我等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苦苦相逼?”那位店小二比之八位修為更顯深厚,率先站起身來,捂著胸口,滿眼恨意望著那漂亮得不像話的男子。
那男子沒有“爾等魔門,我正道共誅”這類的正義嚴辭,而且非常理智地分析,“其一,你們給在下的酒里也下了毒,天下唯美酒與古玩能讓在下心曠神怡,很不巧,你污了美酒?!?p> “其二,且不論這位道友能否在你們的襲殺之下活著,但這位入了通玄的大娘,必將被你們吸食修為,待到那時,再想勝你們便會多費些功夫了?!?p> “其三,在下相與他二人交個朋友,自然不能由得你們?nèi)×怂麄z性命?!?p> 如女子聲音般婉轉(zhuǎn)又如男子聲音般朗逸的嗓音娓娓道來,那名動天下九州的天驕無雙榜第一人,不僅修行根骨第一、天賦悟性第一,更連容貌亦是舉世無雙,無論是和男子相比,還是女子相比。
“本宮知道你在做什么,不知給你的時間是否足夠?”徐少尊偏著頭,一雙細長的鳳眼望著那“店小二”。
那方景象,紀(jì)雍看得心頭一凝。
那店小二身邊八位同伴,不知何種原因,一個個身體如泄氣般,在緩緩枯老,渾身精血、修為,全都被中間的那名店小二所汲取。同時也可以看到,那名店小二身軀在不斷提升,在徐少尊話音剛落時,一聲慘叫,已是變成了兩丈高的血人。
紀(jì)雍看得心驚肉跳,如此魔功,吞噬他人修為及精血,豈不是境界攀升最快的方法嗎。
“徐少尊,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如今的我看你,猶如俯瞰螻蟻!”
那化身為怪物的“店小二”面色猙獰,臉上皮開肉綻,更是憑添一股兇煞,加上他那偽通玄的恐怖氣機,恐怕一般通玄都難有如此修為。
徐少尊沒有說話,不可置否。
但他還是第一次主動出手了。
只見他踏出左腳,微微蹲下身子,一身衣裳,從下方開始,由白換紫。
緊接著轟的一聲炸響,其身影已是瞬間出現(xiàn)在那身高兩丈的巨大怪物面前,左手輕抬起,虛空中便是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
“掌心雷?”紀(jì)雍目光微閃,道家術(shù)法掌心雷,他見過的人當(dāng)中,身兼佛道儒三教術(shù)法的李釋暄也會,只是完全沒有此人施展起來這般恐怖的威力。
只見徐少尊左手掌心紫電凝結(jié),便有悶雷聲在空中炸響,掌心雷有如此殺力,世所罕見。
可那施展魔門秘法,吞食八位第二境修士,將他們修為占為己有的魔頭亦不是如此好對付的,一身兇煞之氣,加上渾厚修為,竟是單憑肉身體魄,一掌向著掌心雷抓去。
一聲悶響,林間簌簌,整個地面上一圈圈泥土外翻。
徐少尊轉(zhuǎn)身落地,毫發(fā)無損,而那魔頭亦是沒有受傷,兩者初次交手,竟是不分勝負。
“還不過去幫忙?”壓制毒性的崔翠睜開眼睛,皺眉望著面前這位還有心情作壁上觀的邪絕。
紀(jì)雍坐在僅存的桌子上,手指撫著斬龍劍身,兩者發(fā)出的聲音絲絲入耳,如同有蛟龍在劍身上游動。
“一帝四絕世,七奇六公子?!边@位邪絕眼神晦明不定,看著正渾身紫意愈加濃厚的男子,“只有此戰(zhàn)艱難,這份人情才更顯得彌足珍貴。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壞了這少帝的興致。況且我身體的情況,你也應(yīng)該有所察覺,今天不宜動手。”
崔翠皺了皺眉,終究未多說什么,繼續(xù)閉眼專心壓制毒性。
而紀(jì)雍望著那一襲紫衣,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端起旁邊的毒酒,猶豫片刻,昂首飲下。
“果然如此?!奔o(jì)雍蒼白的臉頰上多了一絲紅霞,轉(zhuǎn)眼消失。
世間易血脫胎換骨,說到底是成就仙身體魄,以求更好運氣、納氣、感悟。而就像佛家有羅漢金身、菩提金剛身等,道家自然也有仙身高下之分。
一般蛻凡圓滿,成就的只是普通仙身,通玄之后也需要日夜打磨,不然容易沾染塵世污濁,比如不巧中毒的崔翠。
在此等仙人體魄之上,又有幾種更加徹底的仙身,可遺世獨立,深陷塵世淤泥而不染。如面前的這位少帝徐少尊便是其中一種。據(jù)紀(jì)雍所知,還有一人能有如此體魄,那便是仙絕慕清璃。
此二人仙胎之純粹無垢,可以說舉世難尋。
而他自己,經(jīng)過不知名方法的脫胎,在將來也有資格成就高人一等的仙胎,而今只能算半個。但這樣的一副體魄,亦讓他的聚散神意得到了最大的提升。
紀(jì)雍突然看著手中斬龍,冷笑一聲:“偷偷摸摸?!?p> 輕吐一氣,口鼻間若有一條白龍倒掛。斬龍倒腕一斬,一條劍痕連縱十丈,直到那怪物腳下,地底一道血光退回后者體內(nèi)。
那魔頭哪能想到,如病癆鬼般毫無真氣波動的年輕人,也有如此手段,一個徐少尊已是讓他疲于應(yīng)付,再來一高手,他必敗無疑。
心念至此,已有逃走之念。
“道友好劍法?!毙焐僮痫h然后退,足尖輕點,落在突起的土塊之上。只見他雙手虛握,如握劍橫立。
頓時,場間風(fēng)云激蕩,整片天空紫氣氤氳。
只是一招起手式,便引得那魔頭狂躁不安。奈何徐少尊之氣機,融合著恐怖的天地大勢,直接將其釘在原地,根本讓他難以躲避。
霎那間,那怪物體內(nèi)的真氣不受意志般,紛紛化為劍氣,直接透體而出。只聽那店小二慘叫聲不絕,片刻間體魄已是千穿百孔,最后只得帶著恐懼,無奈倒下。
但以紀(jì)雍的靈覺可以看到,整個場中,一道紫色天幕籠罩著那魔頭,之后紫色天幕中,便是徐少尊自身氣機構(gòu)成一域,從而控制了他人體內(nèi)真氣流轉(zhuǎn)。
“紫極天罡果然不愧為道門最煌煌正氣的功法?!贝薮浯藭r毒性排出,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紀(jì)雍沒有開口。道家法門,可直指蓋世通玄的經(jīng)文有三部,一是《紫極天罡經(jīng)》、二是《斷塵無妄經(jīng)》、三是《長生真經(jīng)》。
紫極天罡取三千道經(jīng)中的“玄”,斷塵無妄取“虛”,長生真經(jīng)取“妙”。
紫霄宮作為道門屹立九州的代表,不僅有道祖紫霄坐鎮(zhèn),更傳下了《紫極天罡》這一奇書。
而另外放在蜀山藏經(jīng)樓中,被束之高閣被譽為死人真經(jīng)的長生真經(jīng),則在三百年前,被寂真帶走留在了金陵李家。后來陰差陽錯之下,被紀(jì)雍修習(xí)成功。
世間緣法,冥冥天意,不過如此。
昆侖之上,兩道人影掠來,其中一道虹光先行轟然落下。
“魔門余孽作亂?”來人身材高挑,眉間帶著英氣,額頭上帶著暗紅色的頭巾。正是大唐監(jiān)異司司主趙輕侯。
趙輕侯望著幾乎難分男女的徐少尊,皺眉道:“昆侖山區(qū)域內(nèi),沒有除妖令,修行者不許踏入半步。你是在挑釁我大唐的底線?”
“其一,這里是西牛賀洲疆域,好像大唐管不了這么遠;其二,大唐就算再有勢力,可一座紫霄宮還不夠讓你們忌憚?”徐少尊偏頭微笑,若百花綻放。
趙輕侯冷笑道:“原來是紫霄宮的少帝徐少尊,怪不得有如此底氣?!?p> 話音未落,那女子忽然間殺機大盛,空氣中風(fēng)聲像是剎那凝結(jié)。
毫無征兆,趙輕侯這位通玄第二境的絕世高手,竟是直接動手,身影虛晃,便已是一掌拍向了徐少尊。
如此通玄一擊,后者面色不變,亦是一掌推出。
一聲悶響,兩掌相擊,像是虛空中有一條恐怖的生物在咆哮般,圍繞著兩人,那讓人心頭發(fā)悶的渾厚聲音不絕如縷。
徐少尊腳下未動,身形后移五丈,而趙輕侯也是一擊便后退,沒有追擊。
帶兩人離開先前那處爭斗之地,悶雷聲驟然停止。繼而便是空氣炸裂聲傳來,整個地面上,若地龍翻身般,滾滾土石被兩者殘余氣機擠壓而起,連綿數(shù)丈。
待煙塵盡褪,剛才還平整的地面上,已是突兀的橫起一道人高的壁壘。
紀(jì)雍瞳孔緊縮,兩者這初次搭手,亦是不分伯仲。
白衣徐少尊輕飄飄落在土壁上,低頭望著趙輕侯,微笑道:“這個答案可還滿意?”
崔翠這位老牌通玄亦是不禁感嘆:“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少帝之名不是空有虛名,十招之內(nèi),不是通玄勝似通玄?!?p> 這樣的青年高手,確實可怕。紀(jì)雍不得不承認,所謂一帝渺看無雙榜,確實不是夸大之語。
“馬馬虎虎罷了。”趙輕侯攔住旁邊趕到的屬下,從懷里掏出一個紫金令牌扔了過去。
“芒種日,玉虛宮?!毙焐僮鹂粗钆粕峡套郑唤獍櫭?,“可有九州經(jīng)注?”
“去了便知?!壁w輕侯依然語氣平淡。
“不知姑娘能否給我一塊令牌?”
趙輕侯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卻聽見一個不咸不淡的聲音出身后傳來,轉(zhuǎn)頭望著那毫無真氣波動的年輕人,她輕笑一聲,“你也想與我練練手?”
那位依然持劍坐在酒桌上的年輕人默不出聲,橫劍于胸前,左手食指與中指疊起,復(fù)而分開。
劍鳴聲絲絲入扣,整片天地盡皆可聞,清脆而綿長。
趙飛雪像是沒有聽到這延綿劍鳴,依然靜靜看著那奇怪作態(tài)的年輕人。
紀(jì)雍心頭一嘆,再彈劍身。
這次,卻無半點聲響,就連之前的聲音也是在彈指間,驟然消失。
斬龍劍身上,裂開一個豁口。
天空中,一道慘白的裂痕,一閃而逝。
徐少尊抬頭望向裂痕消失的地方,臉上的笑容玩味。
“紀(jì)俠?”趙輕侯點破也沒有點破。
紀(jì)雍點頭:“正是?!?p> 不理會對方期待的眼神,趙輕侯面無表情,依舊轉(zhuǎn)身離開。
“為什么?”紀(jì)雍連忙問道。
“嗤!”趙輕侯腳步一停,竟是笑出聲來,“只是皇后娘娘高看你一眼而已,在本司眼中,你只是一個半廢之人,何必做一筆穩(wěn)賠不賺的買賣?”
說罷身形已然拔地而起,化作飛虹消失。
紀(jì)雍右手緊握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多少年了,聽到這種話,依然刺耳。
“紀(jì)兄既然想上去,我把這塊令牌給你便是,反正我想登山,他們也攔不住我?!?p> 徐少尊走過來,將手中令牌遞到紀(jì)雍面前。
這位一如當(dāng)年倔強的年輕人,搖了搖頭,臉上扯出一個極不自然的笑容。
“反正他們也攔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