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腳下,由于山上的眾多神仙打架,造成了一副悲慘的景象。
若六月飛雪算得上是老天爺在打盹的話,那六月雪崩,對于雪山下的居民來說,就是見怪不怪的景象了。
夏日雪融,最易發(fā)生雪崩,但畢竟只是少數(shù),昆侖千年積雪,在歷史上雖然發(fā)生過雪崩,但絕對不會多,一般發(fā)生在旱災(zāi)年。而這一次的雪崩則發(fā)生得太過蹊蹺,而且規(guī)模之大,極其罕見,山下百姓毫無防備之下,自然是一場天災(zāi)人禍了。
離昆侖山不遠的鎮(zhèn)子,雪災(zāi)尤其嚴重,但這個鎮(zhèn)子卻受宅不嚴重,死的大部分是本地的普通百姓,而這個鎮(zhèn)子里的外鄉(xiāng)人并沒有死多少。
得益于修行者對危險的敏銳直覺,無論是修武還是練氣,六感敏銳,在雪災(zāi)到來之前,就有直覺,使他們避開危險。
這個鎮(zhèn)子中外鄉(xiāng)人比本地人多出幾倍,原因便在于此地,離一處墓地很近。
當年長平城走出的白衣僧人為東勝神洲求脫離苦海的大乘三藏佛經(jīng),路過西牛賀洲時,當時魔門已經(jīng)因為失去魔主滿山,而變得支離破碎、行事毫無顧及,導(dǎo)致整個西牛賀洲的普通百姓猶如牲畜。
當時的李元修毫無修為,穿過整個魔門領(lǐng)地,可以想象其中艱難。
所以在李元修入道之后,所做的成名之事,就是以一人之力,搗滅了整個魔門。只留下了一位鐘南,后來魔門余孽鐘南回來,將所有魔門弟子的尸體埋下,其地點便是在這小鎮(zhèn)西邊不遠的地方。
被譽為魔門而今最大的魔頭,自然是鐘南,這是人所皆知的。而還有一個在九州有些鼎鼎大名,自稱是集魔門手段于一身的狄燕巡。
若要談起這兇名赫赫的狄燕巡,關(guān)于他的崛跡,很多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狄燕巡本來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士,后來來了一趟魔門墓地,便踏入了修行境地,境界攀升之快令人嘖舌。
狄燕巡出名之時已有六十五歲,而其人卻是十多歲的少年模樣,氣血旺盛絲毫不弱于中年修行者,可以說極其古怪。
雖說在龍宮之時,敗于神絕寧無雙之手,但他的兇狠辛辣,在整個大唐與西牛賀洲,依然是讓人忌憚萬分。
這個狄燕巡在大唐的必殺名單中,僅次于魔君鐘南,可他依然能躲過監(jiān)異司的追殺,到處作案,已然讓所有勢力都忌憚。
在這些外鄉(xiāng)人整理破敗屋子,鏟除大街上的積雪之時,一輛馬車悠哉游哉地在大街上走著。
驅(qū)車的是一位面目蒼白的玄衣年輕人,盤坐在車轅上,膝蓋上橫著一柄無鞘古劍,在其人眉心,一道鮮紅色的裂痕,如同仙人的天眼,無比醒目。最讓人覺得奇怪的還是,年輕人手中并無馬鞭,那匹拉車的馬也沒有停在原地不走,反而行走得十分自然輕快。
“這位少俠,是要在鎮(zhèn)上小?。俊?p> 馬車走的并不快,旁邊已經(jīng)有眼尖的人瞧出了年輕人的不凡,疾走跟著馬車,在招攬生意了。
“少俠來此肯定是為了去魔葬禁地求一求機緣,可今天天色已晚,到了晚上,魔地中飛鳥不渡、活人難存,不是好時辰啊?!?p> 那閉目吐納的玄衣年輕人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駝背老頭,微微思量后,轉(zhuǎn)頭向馬車里問道:“你們身上有銀兩么?”
過了片刻,馬車里伸出一只滿是皺紋的手掌,遞出幾兩碎銀子,紀雍接過,望著拉生意的老頭:“夠嗎?”
老頭連連點頭:“夠了,夠了。”
“我說的是三間房?!奔o雍補了一句。
老頭:“呃……”
最后老頭還是將他們帶到了一間算是能遮風(fēng)擋雨的客棧,給了三人兩間房。
女兒家的東西在路上置辦了一些,比起紀雍這個一身玄衣穿幾個月的懶漢來說,還是更愛干凈的。
雖說修行以后,特別是脫胎之后,他已然初步是無垢之身,可一直一身衣服,也是讓謝媛鴛心里有些嫌棄。所以置辦衣物之時,也給他買了幾件,但紀雍嫌那幾件不是紅袍就是紫袍的衣服太過眨眼,就一直沒穿。
三人從昆侖下來后,去了附近的一個大城鎮(zhèn),有大唐官員駐守,受災(zāi)還不算嚴重,謝媛鴛也醒了過來,那避幽丹確實不凡,基本上謝媛鴛醒來后就能下地行走,便不甘寂寞的拉著小匣子逛街,順便問了問她昏迷之后發(fā)生的事。
只是在這少女心中,凡人千萬年難得一見的神仙打架,還比不上街道旁的一碗冰鎮(zhèn)酸梅湯的,聽了幾句便忘得一干二凈。又聽說紀雍想要繞過昆侖,去一趟西牛賀洲,便興奮得準備行禮,大買特買,像是走遠門、串親戚的樣子。
三人收拾好后來到樓下大堂準備吃飯,這也是謝媛鴛特意要求的,按她的說法來說,便是:領(lǐng)略風(fēng)土人情。
紀雍對此沒有反對,正好可以聽聽這魔葬禁地的實際情況。
“客官,要吃點什么?”在大街上攔住他們的駝背老頭走了過來,殷勤地問道。
紀雍身上是沒有一分錢的,聞言讓開了身子,謝媛鴛很講義氣,學(xué)著“江湖豪俠”、“世家子弟”的浮夸作派,將一柄鑲滿寶石的被雪白劍鞘套住的長劍重重地放在桌面上,故作豪言道:“三兩牛肉,一壺上好女兒紅!”
此言一出,堂中賓客全都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唇紅齒白的“世家公子哥”身上。
此時的謝媛鴛是男裝打扮,梳了發(fā)髻,帶銀冠插玉簪,加上桌上的“豪劍”,怎么看怎么像是出門游歷的公子哥。
只是有一處不妥,那便是她并沒有束胸。所以在這貼身男裝的打扮下,胸肌便顯得格外扎眼了。
也怪不得堂中有些膽大的江湖客,已經(jīng)如狼似虎的火熱目光正肆無忌憚的盯著謝媛鴛的胸前,更有甚者,還在咽口水。
“看什么看?小心本公子將你們的狗眼挖出來!”謝媛鴛美目一瞪,也不知道哪里學(xué)來的江湖渾話,裝起紈绔公子來,還是有幾分神似之處。
“哼!”剛坐下的崔翠冷哼一聲,目光掃視全場,所過之處,那些目光盡皆凜然低頭,不敢再看。
坐在對面的紀雍眼觀鼻鼻觀心,并無如何反應(yīng)。只是拿著筷子,左手微微捻著筷尖。
“客官慢用?!崩项^端著兩盆牛肉干過來,又放了一壺酒,三個酒杯。
紀雍眉頭一皺,突然抬頭望向門口。
那里,正有四位身背魚龍長匣的黑衣人走進堂中。
就在紀雍有些不耐煩,正準備出手之時,旁邊的那老頭突然一吼:“出手!”
話音剛落,紀雍正凝神戒備,卻沒想到,其目標竟然不是他。
堂中剛才還其樂融融的三十幾位江湖客,瞬間出刀亮劍,往那四位監(jiān)異司監(jiān)領(lǐng)殺去。
堂中之人幾乎一個個身上血氣旺盛,比易血圓滿之人絲毫不弱,但剛才紀雍并沒有一點察覺,修為境界極其隱晦。
“一群以魔門手段提升境界的小魚小蝦,也敢在我監(jiān)異司面前逞能?”
十二位監(jiān)領(lǐng)以十二天干為代號,其中葵監(jiān)領(lǐng)一語道破客棧中三十多位江湖客的跟腳。
魚龍匣中,一道道赤紅色的晶瑩絲線,能有食指粗細,那四位監(jiān)領(lǐng)站在四個方位,幾乎瞬間,那些絲線相互纏繞,形成網(wǎng)狀。
之前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三十多位江湖客,立即化作了水中的雜魚,在那赤紅絲線中抱頭鼠竄。只要被絲線貼身,便是慘烈的哀吼,空氣中漂出一股肉香味。
“監(jiān)異司兇名赫赫的合擊陣法,赤陽天網(wǎng)。”紀雍三人不為所動,坐在紛亂的大堂中,顯得格格不入,崔翠對大唐暗處的力量所知甚多,見紀雍皺眉打量那有形無質(zhì)的赤陽天網(wǎng),便開口解釋道。
確實,對于這種介于有形卻無質(zhì)而成的事物,每個修行者都會感到棘手,兵器難傷,唯有以自身真氣或劍氣,才能損傷一二,就連紀雍也不能說能直接斬斷。
那三十多位江湖客,若遇到其他練武或練氣之人,絕對能夠一舉得勝,但在這四位監(jiān)異司監(jiān)領(lǐng)面前,只能是甕中捉鱉的局面。
“大唐監(jiān)異司?這里是魔地,不是大唐?!?p> 在大街上拉客的佝僂老頭緩緩走來,一步步朝那四位監(jiān)領(lǐng)走去,在紀雍眼中,之前還是一個年過半百、將入黃土的老人,竟然花發(fā)漸漸濃黑、臉上皺紋亦是逐漸減少,最后皮膚變得白皙如稚子,七步之后,一個佝僂老者,化作一位面目稚嫩的少年郎。
“找了你這么久,狄燕巡,沒想到你躲在這里?!?p> 大堂橫梁上,一個女子穿著極其大膽,酥胸露出大半,在夏季最清涼的應(yīng)該要屬她那雙極長而勻稱的惹火長腿,腿旁連衣裙兩邊開叉,坐在房梁上,隱約可見那豐腴的臀部,極其誘人。
世態(tài)有分炎涼,人心自然也如此。
這成熟女子倒是涼爽了,可讓人多男人心頭降不下火來。
“呸,狐貍精!”謝媛鴛臉紅心跳,精致的耳垂都攀上了紅霞。
“司徒南乙,早知道有這么個大美人在找我,那在下肯定不會到處躲藏,早就來找你共探巫山了?!贝筇票貧⒚麊沃校撜l最多情卻薄情,必數(shù)這位兇名赫赫、手段高明的狄燕巡莫屬。
狄燕巡有三大愛好,好喝好酒、好奪他人美妻、好殺嬌柔美人。
據(jù)說當朝某位王爺?shù)囊晃粣坻恢趺绰牭搅诉@狄燕巡有這三大喜好,心頭極其厭惡。便給那王爺吹枕邊風(fēng),讓王爺早日將狄燕巡抓進王府,剝皮抽筋。
可沒曾想,一個月后,狄燕巡潛入王府,那王爺愛妾,本在百姓心中已是高不可攀的女子,竟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狄燕巡,甚至愿意和他私奔出逃。
最后那愛妾的下場當然不會好,被狄燕巡虐殺至死,剝光衣服,砍去頭顱,香消玉殞。尸體就扔在王府大門門前,那王爺最后竟是一病不起,至今落下病根、招人恥笑。
房梁上的大膽女子絲毫不怕被人看到了裙底,就這般位于高處,站起身來,“只要你不怕死在共赴巫山的半山腰,那奴家任君采擷。”
紀雍正抬頭皺眉打量這這位十二天干中高居第二位的不世高手,旁邊的謝媛鴛直接站起來,用雙手擋住紀雍的眼睛,轉(zhuǎn)頭怒道:“不知羞恥,不準看!”
名為南乙的女子低下頭,看著那年輕男女的舉動,調(diào)笑道:“公子正是血氣方剛之時,小心上火哦?!?p> “趙輕侯不覺得她干涉的有些多了么?”紀雍當然不會自討沒趣的爭辯什么,示意謝媛鴛坐到崔翠旁邊去,他端起桌上的酒,輕啄一口。
“我們并無恩怨,為何下毒?”
這句話當然是對已經(jīng)走到他身后的狄燕巡說的。
“沒什么,只是覺得兄臺有些有趣,想討個樂子而已?!钡已嘌泊藭r的身高還比不上紀雍,不知修了何種魔功,達到世人夢寐以求的返老還童。
“大敵當前,新樹一敵,實屬不智,只能說你很蠢?!奔o雍搖了搖頭,若無其事地喝掉杯中的毒酒,“閣下的好意我已收到,請上路吧?!?p> 狄燕巡聞言倏然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紀雍,沉默片刻實在想不起而今九州有這么一號人物,便呲笑道:“就憑你?看你第一眼只覺得有趣,也僅僅是有趣而已,做人別太高看自己。”
“喲,兩位這是要動手?”司徒南乙從房梁一躍而下,只須輕輕抬頭,便可見裙底迷人景色。只是堂中之人,除了少年模樣的狄燕巡,沒人多看一眼。
“動手?他還不配!”狄燕巡輕蔑一笑,自他身影中,一頭巨大的魔影瞬間顯化而出,直接將整個客棧撐起大半,一時間木屑四濺。
那恐怖真氣肆意揮灑,四周形成如亂刀狂飛的奇特氣機,像是蝗蟲掠境一般,所過之處的桌子凳子,瞬息如被一股巨力碾壓,成為碎渣。
狄燕巡此舉,明面上是要殺紀雍,實則是想暴起出手、逃出包圍的危險境地。所以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他在四位監(jiān)領(lǐng)進入客棧后,便蓄勢已久的最強一擊。
司徒南乙秀目中含著驚訝,連忙提醒四位已經(jīng)暴露在大街上的監(jiān)領(lǐng):“快退!”
這股雜亂而又殺力極強的氣機依然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橫跨整條長街,如同有一條滿身神兵利刃的巨龍在這長街中打了一個圈,造成的天災(zāi)!
長街兩旁,房屋倒塌,那魔影向天一聲怒吼,便見得烏云疊疊在魔影頭頂。那高大有八丈的魔神虛影單掌舉起,聚四散精氣,而后壓低身體,一掌蓋下。
如同凡間武夫,氣沉丹田。
掌下整個客棧,瞬間支離破碎。
紀雍站起身來,無形之中,他的呼吸之間,整座天地轟鳴。
他眉心的那道鮮紅色裂紋發(fā)出瑩瑩清光,由上而下,如縫隙中望見一縷陽光。
整個小鎮(zhèn),陰陽割昏曉,這邊烈日驕陽、旁邊便是烏云蓋頂。
或許是烈日陽光眩目的原因,離得最近的謝媛鴛好像看到了幾個持劍的人影,一同步入了紀雍的體內(nèi),隨著紀雍劍指由上而下的劃過虛空,消失不見。
天空的異象消失不見,那壓在眾人心頭的巨大魔影也無聲消散。唯有崔翠看著那年輕人,眼神復(fù)雜。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有了紀雍,七奇之中為何還有劍奇?
客棧廢墟中,狄燕巡站在原地,臉上依然掛著輕笑的面容,只是雙眼無光,如同木偶。
葵監(jiān)領(lǐng)四人走過去,而后來到司徒南乙身邊,沉聲道:“死了。毫無外傷,氣絕身亡?!?p> 司徒南乙看著轉(zhuǎn)過身正無奈翻著廢墟,拾取昂貴寶劍的年輕人,心里再也不敢有絲毫的僥幸。如果之前廢去龐全英的修為境界可以推咎于天人合一的不世機緣巧合,那這一劍,若她沒有看錯的話,也是屬于劍道之中所謂的至高意境。
“別謝我?guī)湍銈兂诵念^大患?!奔o雍找到了謝媛鴛那柄珠光寶氣的寶劍,又拾起孤墳,隨手振動劍身,一邊解釋道,“我這樣做只想告訴你們,要殺你們不難,所以別逼我?!?p> 崔翠從另外一處找到了滿是灰塵的包袱,連同謝媛鴛的一起,背在背上。望著司徒南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老黃牙,“老婆子我年輕的時候,也有如此上好的身段?!?p> 司徒南乙尷尬一笑,不知如何作答,在昆侖山上,兩人簡單交過手,自然知道這個老太婆是位通玄王者。
“聽到?jīng)]有,不許跟來!”謝媛鴛用手里的劍指了指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脯,撇了撇嘴,傲嬌的像只孔雀,跟在紀雍身后離開。
被動靜吸引過來的看客,見到紀雍,不自覺的讓出一條道來,避之不及。
司徒南乙第一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魅力,加上謝媛鴛剛才的話,不知心頭為何有些無名火。
“哪來的自信?”這個女人味十足的女子沉默片刻,笑罵一聲。只是恐怕她也不知罵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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