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薔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干草垛上,干草的味道混合著營地上傳來的飯香味直往她鼻孔里鉆,王薔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她感覺有點兒餓了
從干草堆里爬起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躺在一駕鋪滿干草的牛車上,不遠處有幾個士兵在煮飯,周圍的景致也和之前的不大一樣
王薔從牛車上爬下來,剛一落地就感受到右肩膀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摸了摸右肩膀,似乎是被人用紗布包扎過了
王薔繼續(xù)往前走,可剛走了沒幾步,她就站住了,等等,她肩膀上的傷口被人包扎過了?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假扮男人混入車隊的事已經(jīng)暴露了呢?
王薔臉上的表情就像調色盤一樣,怎么辦?她該怎么辦?剛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窩,這會兒,她已經(jīng)不想知道是誰救的她了,還是趕快逃命比較要緊
趁著他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她醒過來,她得趕快跑路,不然等待著她的就是車隊全體成員的審判......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太子殿下可能會認出她這個冒牌的王家三小姐,到那時,就不是一句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了
為了避開扎堆閑聊的士兵,王薔貓著腰繞著營地走了大半圈,就在她看準時機準備奪路而逃時,她的身后傳來了一聲厲喝
“什么人?”
王薔的臉上滑過一抹無奈,兩條秀氣的眉毛皺的能夾死蚊子,喵喵的,今天她可真是倒了血霉!
王薔友好地舉起了兩只黑乎乎的小爪子,然后轉過身,調動臉部所有的肌肉對著來人粲然一笑
待看清來人是誰,王薔很想罵娘,蒼天哪!要不要這么寸!站在她面前的這群人不是路人甲,不是蝦兵蟹將,而是正兒八經(jīng)戰(zhàn)場上能以一當十的太子親衛(wèi)!
她怎么知道對方是太子親衛(wèi)呢?原因很簡單,因為站在最顯眼的位置,被眾人里三層外三層保衛(wèi)在中間的那位,就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太子殿下!
“什么人?鬼鬼祟祟,膽敢在此?”
一位虎背熊腰須發(fā)旺盛的副將拿著丈八玄鐵長矛虎視眈眈地對著王薔,看著王薔的眼神兇神惡煞的
王薔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當然不是被那位副將嚇的,而是她看到了太子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她,又像是在琢磨什么
王薔當機立斷,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然后無比悲痛地把頭埋在了地上,這個角度,太子殿下應該看不清她的臉了吧?
“大人,小人該死,小人有罪,小人方才尿急,就,就...”,她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只能找了這么個爛梗,這借口雖然爛,但效果是一等一的好
古往今來,多少重大場合,找?guī)际且粋€絕佳的借口!
王薔低著頭,把整個上半身都貼到了地上,問話的將領似乎是在思考她這話的真假
“尿急?我看你倒像是想逃跑!來人,把這個逃兵給我拖走!”
王薔傻眼了,這招不管用?眼看著從后方過來了兩個手持長矛的士兵,王薔膝行到那將領身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褲腳,哭天抹淚地道,“大人,大人,您聽小人說啊,小人真的是吃壞了肚子,您給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都不敢逃??!”
“您別看小人個子小,小人心靈手巧啊,小人祖上是做推拿的,小人不才,也學會了兩手,大人要是哪里不舒服了,小人給您一捏就好了!”
下令的將領有了一瞬的遲疑,這隊伍里確實缺個會推拿的,而且太子殿下身嬌肉貴的,磕著碰著了,臨時去找大夫也不太現(xiàn)實,不如把這小子留下來,如若他說的是假話,再殺他也不遲!
王薔不失時機地又補了一句,“小人還會包扎傷口,大人,求您留小的一命八!”
方才還喊打喊殺的將領揮手斥退了走上前來的兩個手下,然后將視線投向了太子的方向
“殿下,以末將之見,這小兵留在您身邊照顧您的飲食起居也不錯,個頭矮了點兒,腦子還算靈光”
王薔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她悔啊!她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去后山呢?她醒來裝死就好了,為什么要逃跑呢?這下好了,撞到槍口上了!
她希望太子殿下能替她說句話,可也不想被送去伺候太子殿下,果然,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殿下,殿下!”
太子似乎是在走神,為首的將領喚了他好幾聲,“殿下,您意下如何呢?”
“就按統(tǒng)領說的辦吧!給他換身衣服,今晚他來大帳守夜!”
太子殿下帶著一群人烏泱烏泱地走了,只留下王薔一個人風中凌亂,她是被太子殿下翻牌子了嗎?
王薔還沒想明白,就有兩個士兵過來提著她的肩膀往大帳的方向走
“等等!兄弟,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去哪兒?當然是送你去太子的帳篷了!”,士兵甲,一臉的洋洋自得,太子寢宮,自然不是旁人輕易能進去的
“太子的帳篷?不行啊,我這一身破爛衣服,會沖撞殿下的!您容我去洗個臉吧,只要一小會兒”
“不行不行!”,為首的士兵果斷拒絕了王薔,“統(tǒng)領交代過了,在進大帳之前,不能讓你去任何地方”
呵呵,他們的統(tǒng)領還真是神機妙算,掐準了她要逃跑,王薔被兩個士兵帶到了大帳前,然后硬著頭皮進了帳子
進了帳子,王薔不禁為尊貴的太子殿下的起居用度乍舌,不算大的房間里,目之所及的地方都鋪著花紋反復的地毯,墻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弓箭,有簡單的,也有復雜的,有殺傷力巨大射程強悍的加配版,也有小朋友們玩耍用的低配版
許是因為太久沒有碰到弓箭,王薔不由得看癡了,然后鬼使神差地將墻面上的一把弓箭取了下來,對準簾幕后邊,拉開了弓弦
簾幕后,元祐穿著一身白衣走了出來,“你在做什么?”
王薔忙不迭跪下請罪,順手就把手里拿著的弓箭放在了地上,“殿下,小人不知您在,驚擾了您”
“聽不懂話嗎?本宮問你剛才在做什么?”,少年的聲音里染了怒氣,音調陡然拔高
王薔有些不明所以,她說錯什么了嗎?怎么一言不合就生氣呢?謙謙君子不都是很大度的嗎?
王薔低著頭不說話,心里暗暗腹誹著面前的“白衣飄飄”,她了解到的太子還是很溫和很友善的,怎么這會兒不太一樣呢?
“剛才不是伶牙利嘴很會說嗎?這會兒裝啞巴嗎?”
“沒,沒有”,王薔覺得太子的畫風變得太快,“小人就是好奇,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弓箭”
“本宮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你雖然腦子笨,眼力還不錯!”
王薔一口老血梗在心頭,她居然被一個比她笑了好幾歲的熊孩子嫌棄了?!
“殿下說得對,小人笨手笨腳的,就不在這里礙您的眼了,小人這就下去!”,王薔幾乎是眉開眼笑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慢著!”
這兩個字,就像一道符,把王薔定在了原地,“殿下,您還有吩咐嗎?”,王薔狗腿地獻上了一個自以為很迷人的笑容
“叫什么名字?”
“叫,叫王三”
元祐的視線粘在王薔臉上來回打量,墨眸動了動,臉上的神情有輕微的變化
“哪里人?”
“小人,小人是孤兒,自小就四處漂泊”
元祐皺眉看著王薔,少年人清冽富有朝氣的聲線在空氣中緩緩響起,“從你進門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觀察你”
“本宮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如果你有想說的,就說吧!本宮只問這一次!”
王薔不得不承認,她被這個比她小的男孩威懾到了,坦白?不可能的,如果要坦白的話,她要從哪里開始說起呢?她一直都活在謊言里,不是嗎?
“殿下是在跟小人開玩笑吧,小人說的都是實話,殿下還有什么想問的嗎?”,掌握對話的主動權永遠比被動挨打要好
元祐黑沉沉的眸子里有波光在流動,他盯著王薔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進她的心里,“王三,今晚你值夜,本宮不喜歡有聲音,也不喜歡太暗,你明白本宮的意思嗎?”
“小人明白”
“很好,祝你好運!”,元祐說完就進了內(nèi)室。王薔后怕的拍了拍心口,確定帳子里沒有其他人后,王薔小心翼翼地把弓箭掛回了墻上
大梁京都
公主府后院,東廂是公主的住所,西廂是駙馬的住所,往日兩人一直各住各的,可這幾日,駙馬天天往東廂跑,整個公主府的人都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陸歷自覺地抱起自己的被子鋪在地上,收拾好床榻,轉身去了里間的凈房
相思靠墻側臥著,雖然燈已經(jīng)熄了,可她并沒有一絲睡意,她能聽到陸歷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時不時會輕咳一聲
“陸歷,你在干嘛?你怎么還不睡覺?”,相思坐了起來
陸歷聽到聲音,忙走到相思身邊,“怎么了?我吵到你了?那我躺下,你快睡覺”,陸歷扶著相思躺下,為她掖好被子,然后輕輕地退了出去
“陸歷,你受傷了?我聞到了膏藥的味道”,黑暗中,相思豎著耳朵聽陸歷那邊的動靜
陸歷溫聲安慰相思,“一點兒小傷,沒關系的,今日和士兵們比武,不小心傷到了后背,軍醫(yī)已經(jīng)給包扎過了”
“真的沒事嗎?”,相思心里還是有些擔心
“真沒事,你快睡,我換一下藥”
陸歷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相思一直沒有睡著,直到再次聽到陸歷的聲音
“陸歷”
“嗯,我在”
相思翻了個身,面朝著陸歷的方向,陸歷這才注意到相思還沒有睡著,“睡不著嗎?”
“嗯”
“今天做什么了?”,陸歷同樣朝著相思的方向側躺著
“上午在種花,下午高圓來府里了,她最近過得還不錯,季無雙待她雖然不冷不熱,好在也沒有再刁難,我說她這是因禍得?!?p> “我今天在練武場,和幾個中隊長比試來著”
“練武場?”
“對,你還記得嗎?是我和李慕比武的地方,那天我受了傷,你還扮作醫(yī)女跑去看我!”
陸歷輕聲笑了出來,那時候,他還是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總覺得自己的騎術和功夫是天下第一
相思想了想,她已經(jīng)記不清練武場的樣子了,可她還清楚的記得那天夜里,她偷偷跑去找陸歷,因為擔心他的傷勢,守著他坐了大半夜,后來她還睡著了
想起這樣一段囧事,相思也忍不住笑了,“你當時,有沒有很驚訝?一覺醒來,竟然發(fā)現(xiàn)我就在你旁邊!”
“記不清楚了,可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很開心,因為你,我覺得很溫暖”,陸歷仿佛還沉浸在那段遙遠的回憶里,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一起走過了那么長的路
“所以,陸大人娶我是自愿的嗎?”
相思有些小小的期待,雖然她知道陸歷會給她肯定的答復,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嗯,這個問題嘛!我不回答,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嫁給我,是自愿的嗎?”
陸歷問出口的瞬間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他不應該這么在意這些細節(jié)的,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確認
相思有些訝然陸歷的直白,他們的婚事是武帝親賜,可并不是他們兩個人中的任一個向武帝求取的,而是迫于輿論的壓力,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相思一直告訴自己,沒錯,事實就是這樣的,他們的婚事本質上就是利益驅使,從來不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
可是這一刻,她猶豫了
事實真的像是她一直說的那樣嗎?
如果她不愿意,武帝不會逼她嫁給陸歷,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未必會是這一種
如果陸歷不愿意,他又怎么會愿意拿終生大事來堵眾人的幽幽之口,他那么有主見的人,又怎么會被造謠者的三言兩語脅迫?
也許,有些真相,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
陸歷許久沒有等到相思的答復,心里的燃起的那抹光亮一點點熄滅,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
相思開口了
“陸歷,我以前一直覺得,這份婚事是老天爺砸到我手里的,可現(xiàn)在,我不這么認為,我是自愿的,我相信你也是”
屋子里又是許久的安靜,相思在回憶兩個人的往昔,陸歷也在沉思,兩個人都不忍心先開口,打破這一刻的微妙氣氛
相思只記得,睡著前,她隱約聽到陸歷在她耳邊低語,可她沒有聽清,她只知道那是一個美夢,一個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幸福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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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檸檬精
撒花,祝陸大人和相思未來可期,相儒以沫,細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