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劉大能喂好馬,正準備給馬刷一刷雜亂的毛發(fā)就睡覺去,突然聽到一陣敲鑼的聲音,接著有人大喊大叫:“何大奎跑了……何大奎跑了”。
開始只是一人一鑼小范圍內(nèi)的吵嚷,漸漸地,整個山頭火把高舉人頭攢動吵吵嚷嚷,由于一時找不到第一個敲鑼發(fā)喊的人,大家不知道何大奎到底從那個方向逃跑了,一時亂哄哄的,無從下手。
指揮長披了件夾襖跑了出來及時地穩(wěn)定住了混亂的場面。
“何大奎從哪里跑了?”
“誰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
“鑼是誰敲的?”
眾人一問三不知,皆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人從一塊巖石后面發(fā)現(xiàn)了那個敲鑼的人,滿臉血污仰面躺著,銅鑼扣在腳下,鑼槌插在那個人的嘴里,死相恐怖猙獰,有人已忍不住開始嘔吐。
“狗日的,下手太狠了!”
指揮長畢竟是見過風(fēng)浪的人,在眾人心驚慌亂之際,他及時調(diào)整好情緒穩(wěn)定住心神,開始布置接下來的事情。
“痞子爺,你帶領(lǐng)十來個兄弟從東邊下山,段三,你帶領(lǐng)十來個兄弟從西邊展開搜尋,金毛猴,你帶領(lǐng)十來個兄弟從南邊追擊,如果碰到何大奎,就地砍死,在天明之前如果還沒找到何大奎蹤跡,原地返回,不要再找了”
“剩下的兄弟將跛子爺?shù)氖w抬回準備厚葬,天明之后給他家人送五十斗小麥三十個銀元”
有了明確的任務(wù)后,大家開始各干各的,逐漸四散開來。
見眾人散去,指揮長蹲下了身子,從腰上抽出煙袋,點著了煙葉,吧嗒吧嗒抽了起來,冷風(fēng)像刀子一樣削割著他暗黑的臉,火星在煙鍋里忽明忽暗。
對于何大奎的逃走他慢慢地有了點頭緒……
跛子爺腿上有殘疾,在山上巡了十幾年的夜,多次在敵人夜里突襲的時候及時的敲響了銅鑼,挽救了山寨,挽救了眾兄弟,然而這次卻被人滅口了,指揮長覺得心口憋著一股窩囊氣無處排解。
山寨里一定有混進來的奸細!
他一定要找出這個奸細來為跛子爺報仇!
然而,對于怎樣找出這個奸細他卻沒有半點頭緒。
“狗日的,竟敢騎在我的頭上拉屎!”
不知什么時候,智多星站在了他的身后,嘴里含著煙嘴,也在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
“山寨里的這幾十號兄弟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實在想不出來誰會是隱藏其中的奸細,難道是……”
智多星知道他接下來想要說的這個人是誰,在他沒有想好之前,他通常會默默無語,不置一言。
劉大能給牲口剛添了草料正往回走時就被兩個兄弟給摁了,幾乎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
“為什么要摁我?我做錯什么事了?我要告訴指揮長去……”
兩個兄弟全程默默無言地把他扔在草料房里然后從外面上了一把大鎖后就離開了,任劉大能喊破喉嚨也沒人來理他。
劉大能知道八成可能又是自己躺著中槍了,他細細想了一下,只有何大奎的逃跑可能和他“中槍”有點關(guān)系之外,其他的事基本上是八竿子打不著了。
好在他之前征糧被搶已經(jīng)躺著中過一回槍,所以這回?zé)o論覺得有多么的無辜都見怪不怪了,“躺著中槍”可能是他操蛋人生很重要的組成部分。
想開了以后,他不吵不鬧不悲不哀,頭不昏眼不花心不堵,像平時吃飽喝足之后一樣,他竟然躺在一堆柴草里睡著了。
指揮長坐在碳爐前問一個前去探聽劉大能動靜的兄弟:“那小子有沒有什么反應(yīng)?”
“沒什么反應(yīng),進去以后就睡著了,而且似乎睡得很香,老遠就能聽到鼾聲四起,就像打雷似的”
指揮長撓了撓頭,又往碳爐里加了一塊碳,道:“這小子倒是沉得住氣,是個人才”
智多星笑了笑道:“這叫不做賊心不虛!”
過了一會兒,他又試探著問:“指揮長,你明知道他不是那個奸細,你這是有意在考驗他,對不對?”
指揮長的臉被碳火照的豬肝一樣暗紅,笑而不語。
在那一片暗紅里,智多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又問:“指揮長,你是不是有了找出奸細的辦法了?”
指揮長沒有回答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道:“回去迷瞪一會兒,天快亮了”,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智多星搖著頭笑了笑,不到最后關(guān)頭,他永遠不知道指揮長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這也許是他當年把他這個教書匠吸引到山寨的魅力所在吧。
天亮以后,各路人馬相繼都回來了。
指揮長把大家集合在一處,臉上洋溢著得意的表情,沒人能夠猜得透他的心思。
“何大奎那個狗日的抓回來了,沒有人能逃出老子的手掌”
大家忍不住鼓起了掌,都覺得指揮長就是他們心中無往而不勝的神。
“但是何大奎也交代了那個一直混跡在我們山寨里的奸細”
此時,人群中有一個人的臉色變了,腿不由自主的有些小抖。
“我承諾過他,只要他能指認出那個奸細,我就可以繞他一條命,他這樣的人一般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所以他爽快的就答應(yīng)了”
人群中的那個人臉上的冷汗像是落雨一樣紛紛……
指揮長踱著步子在人群中走了兩個來回,道:“大家稍微等一等,何大奎這狗日的昨夜逃跑掉溝里摔斷了腿,正在包扎,一會兒就出來指認”
人群里的那個人趁大家不注意悄悄的溜了。
過了差不多一頓飯的功夫,大家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何大奎出來,有人就問:“指揮長,何大奎什么時候出來指認?”
指揮長笑瞇瞇地道:“你狗日的著急個球嘛,再等一會兒”
又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就見金毛猴帶著三個兄弟五花大綁地將一人押解而來。
指揮長依舊笑瞇瞇地道:“這不來了嘛”
眾人看去,這那是何大奎?仔細又一看,他怎么會被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