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安平和蘇瑾桐果如約定好的那般,一個在內(nèi)安置流民,一個在外暗訪藥鋪。說是暗訪,卻被安平故意搞得很夸張,她每次都大張旗鼓地跑到城里的藥鋪,一呆就是一整天,攪得那些藥鋪都沒法做生意。
不過,到了接近傍晚的時候,她也會采購不少治療風寒的藥材,拿回營地去應(yīng)急。為了不引起恭城居民的恐慌,她還是很克制的采買,防止自己把藥全買回了流民營,會引起大家的哄搶。
這么一波采買下來,城里的好多家藥鋪,遠遠地看到安平的車馬,就覺得頭疼萬分。大家都苦不堪言,卻也不敢說什么,或是怠慢什么,只盼望她今天走的時候多買一些藥,省得自己又浪費了一天的生意。
有時候安平晚上回營,蘇瑾桐還在忙,便進去看著他做事,給他打打下手。結(jié)束了,兩人就不顧形象地往蘇瑾桐混亂的桌子上一坐,開始聊天。
安平購藥用的都是自己的私房錢,兩人開玩笑把這些錢都記在了蘇瑾桐的頭上,說是等安平出嫁的時候,讓他作為嫁妝加倍奉還。
這些藥暫時緩解了短缺,但也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得想辦法賺到錢,讓人去外地多買些回來,分擔恭城的負擔。
這些天,蘇瑾桐又想了些新招來賺銀子。
流民營里不少都是女人和小孩,他就找來許多便宜的布料,交由她們制成衣服,再繡上不錯的花樣,拿到市集的鋪子里賣,可以補貼不少錢,阮莘莘也及時出面,幫他們聯(lián)系好了幾家代賣的商鋪。
另外,經(jīng)過他的再三了解,流民里也有些人之前是讀過書的,他便劃出了一個房間,讓他們在這里教流民營里的孩子們讀書。
之前派出去的商隊,也終于走完了第一圈,帶回來不少的錢和物資。
總的來說,一切情況都在好轉(zhuǎn),只除了仇遠的命令,仍然是讓他陷入兩難。
這些天,蘇瑾桐陸陸續(xù)續(xù)從不少渠道收到了仇遠催他執(zhí)行命令的消息,從最初的好言相勸,到后來明顯是發(fā)了脾氣。對此,蘇瑾桐總是視而不見,但心里還是煩惱不已,不知該怎么跟他交代。
“太不像話了!”仇遠大力地一拍桌子,罵著蘇瑾桐的忤逆,“給他發(fā)了多少消息,他都裝看不見,明明說了讓他不要管,不要管,怎么就是不聽呢?”
師父發(fā)了脾氣,對象還是一向最得他心意的大師兄,幾個師弟們都站在一旁不敢吭聲,何琛寶怯怯地拽著洛湘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喘著氣。
這時候,還是仇樂心比較膽大。她走到仇遠身邊勸道:“爹,大師兄是心善,他不忍心那些人挨餓受凍,你先別動氣?!?p> “心善,心善,又是心善,心善能成大事嗎?”仇遠仍是怒火中燒。
“爹,要不我再去找?guī)熜终f說,跟他講講爹你的意思,興許他這次會聽的。”仇樂心說。
心里生著氣,仇遠有些不耐煩,語氣不善地說:“你告訴他,這是最后一次機會,要是他不想認我這個師父了,就繼續(xù)裝吧?!?p> 原本還想再勸一勸的,但看到仇遠還在氣頭上,說出的話都這么決絕,仇樂心無奈地離開了房間,順便給一眾師兄弟們也使了眼色,大家都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跟著往外走。
“東兒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說?!背疬h說道。
“是?!睕]敢有絲毫的怠慢,姚東留了下來,等待著仇遠的吩咐。
等到眾人都走遠了,仇遠示意姚東關(guān)門,然后說道:“我問你,你覺得你大師兄這次為什么會不聽話?”
先是一陣驚訝,姚東很快恢復了正常,他不明白這種事為什么師父會問自己,但也不能不回答,想了想說道:“師父,大師兄從小就喜歡幫扶弱小,見不得有任何不平的事,這一次,準是因為不忍心?;蛘撸谴髱熜值K于要取信于皇帝,迫于壓力不得不這么做?!?p> 深深地呼一口氣,仇遠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試探地開了口,姚東說道:“師父,不如我們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大師兄,要是他知道我們的所有計劃,肯定就會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不會跟師父對著干了?!?p> “不行,”仇遠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他畢竟人在宮里,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暴露身份,知道得越少越好?!?p> 對于這件事,姚東心里一直有不少疑問,他始終不明白,為什么師父那么信任大師兄,卻有很多事情都要瞞著他。但既然是師父的決定,他也無力改變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禱大師兄能夠早點醒悟,別繼續(xù)惹惱師父就好。
“好了,你也回去吧。這些事情一直是由你跟湘兒經(jīng)手的,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心兒,她一心只想著你們大師兄,務(wù)必要在她的面前守口如瓶?!背疬h吩咐道。
“是,師父放心,徒兒明白。”
時間走得很快,又到了日頭西斜的時候了,今天無聊得很,安平一邊坐在藥鋪里發(fā)著呆,一邊想著,一會兒回去的時候,繞道去買些五色花餅好了。
這些天來,她也將城里的各大藥鋪都摸了個遍。起初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想看看還有沒有其它藥店有問題,畢竟直接去查盧仲禮比較有風險。后來果真被她發(fā)現(xiàn),有類似記錄了大量普通藥材買賣,卻跟實際情況有出入的,還有三家。
這三家店想必也有蹊蹺,不然正常的藥鋪怎么會有這樣奇怪的賬目記錄?接下來,只要繼續(xù)騷擾這三家店,想必他們早晚都會忍不住糾纏,跳出來搞事,只要他們一有所動作,就是她向皇兄交差的日子了。
事情有了眉目,安平心情大好,還未坐到她平時呆的時辰,就離開去市集了,讓藥鋪的老板興奮不已,終于送走了一尊大佛。
在糕餅鋪挑了不少東西,又置備了一壺成色不錯的茶葉,安平就帶著欣喜滿載而歸了。這些東西,她打算拿出一些犒賞一下營中的大小官差,然后再給蘇瑾桐送去。
一想到那天晚上吃過的東西,她還是心有余悸的,那晚她可是回去干嘔了許久,才壓下了胃里的不適。也不知道蘇瑾桐這么久以來,都吃那些東西,有沒有身體不舒服。
不過,好巧不巧的,在安平回營的時候,遇上了仇樂心。那時她正好剛下山,摸到了蘇瑾桐的營地,打算悄悄傳信進去。安平的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她與信差的小動作。
“白雪,你去看一下,那邊那個老人是不是從營里出來的,看他為何在這里張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安平吩咐道。
不一會兒,白雪便回來了,“郡主,他說是出來找兒子的。但我問了官差,說他兒子早就去了,準是年紀大了,受不得打擊,有些糊涂。”
“既然是這樣,那就將他帶回去吧?!?p> 就這樣,信差還沒來得及跟仇樂心接觸,就被帶回了營地。心里氣惱不已,仇樂心躲在暗處,忿忿地瞪著安平的馬車,心里暗罵她是倒霉郡主,老是跟自己過不去。最后,她決定冒一次險,等夜深了以后,再摸進營中,親自去找蘇瑾桐。
可能真的是她倆犯沖吧。入夜了,安平用完了晚膳,又等了一會兒,看見蘇瑾桐還在忙碌,便想先去他房里等著他回來。
蘇瑾桐的房間就連著他做事的房間,是一前一后的關(guān)系。前些日子,他還常常忙得到了晚上就直接宿在外間的桌子上。這些日子,因為事情沒那么多了,再加上桌子睡得很涼,他也就多晚都會回里間睡了。
決定嚇他一下,安平悄悄地跟看見她的官差使了眼色,就趁蘇瑾桐不注意,溜進了里間等著。不得不說,他的房間還是簡潔干凈的。不過因為他不在,房間里并沒有生火爐。
待了才一會兒,安平就覺得渾身冰涼,將糕點放在桌上,她便上了蘇瑾桐的床,裹上了他的大被子坐在床沿,繼續(xù)等人。
就在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屋外傳來了聲音,正興奮地想要出去,又想起自己是來嚇人的。拿起桌上的糕點包,就準備藏起來。突然又看到自己身上裹著的被子,有些焦急,她不會疊被子??!
沒辦法,人已經(jīng)要進來了,安平只得把被子好歹一卷,丟在床上,就跳上了房梁。
門打開,正欲往下跳的人,發(fā)現(xiàn)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吃了一驚。急急地穩(wěn)住身子,扣住房梁,安平將身子又往后藏了藏。
緊張兮兮地帶著仇樂心進了房間,蘇瑾桐一邊埋怨著,一邊把人帶了進來。點火,弄好火爐,一抬頭,看到床上形狀很奇怪的被子,心下起了懷疑。屏氣用心聽了聽,聽不到什么聲音,看來這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不過,到底是什么人,動自己的被子干什么?
沒有想明白,蘇瑾桐覺得還是趕緊不動聲色地送仇樂心出去比較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