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我只保護(hù)你
漳水以北，眾多森林植被，兩千人雪中慢行，沒有休息。車轍步跡在身后蔓延，一直接到平原盡頭。
越往北走，雪越深。
龍淮君扶在車轅上，輕輕跳下。
“雪深。”郭道平道，“不好走?！?p> “動一動，我已經(jīng)好了?！?p> 龍淮君捧起一堆雪，輕笑著往天上一拋。郭道平無奈一笑，牽著馬踟躕慢行。
每一步，雪沒至腰際。她淌到前方的一個小坡上，回望下方一望無際的灰色隊伍。
兩千人的隊伍，排成兩列前進(jìn)。極目遠(yuǎn)眺，在北邊的草原上，隱隱約約浮現(xiàn)出一條褐色的脈絡(luò)。
那片森林外有一片平原，平原上百里唯一的一城，就是晉陽。
晉陽兩端，左臨汾水。汾水由北向東，經(jīng)過晉陽后，接到黃河。東臨太行山。太行山由北縱往南方，下接漳水，北接長城。
晉陽所在平原，在兩邊高地的包夾中。遼軍若打過來，唯有取道晉陽。若繞道來，左邊是高原，右邊是太行山。
孤軍深入難以為繼，遼軍也該不會兵行險招。
風(fēng)聲緊俏，吹起她的衣帶。輕輕哈口氣，白霧濃稠。緊了緊裘袍，沉默的看著下方幾里長的隊伍。
“這還要行多久呢。”
……
天太冷。已經(jīng)有馬匹在路途中倒下了。倒下了能讓人走遠(yuǎn)一點，但傷心是免不了的。
至夜，兩千人在林下停駐。在樹樁底下刨出一個圈，露出雪底黑色泥土，在其上生火取暖。
伸出手烤火，眼望火堆，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大雪過后，恐怕來不及耕種，遼軍就要打過來。她沒打過仗，但也知道的遼軍勇猛兇悍。
晉陽多了她們兩千人，西邊同樣還有幾萬人的新兵隊伍往這邊趕來。但看樣子，她們是第一支即將到達(dá)晉陽的隊伍。
朝廷的糧食冬季不好運。城里的糧食夠她們用多久？新軍的裝配器械還缺著，一旦打起來，要用命上去堆嗎？
或許該趁著雪去打遼軍。遼軍用不了馬，戰(zhàn)斗力還剩多少？她轉(zhuǎn)頭一望，見四面火星，散入林中。兩千人她望不盡，在林子里，如同滿天星光。
取暖的人們搓著手腳，一個個挨得很緊。她抬頭望了望，見樹梢斑駁雪水滴下，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接住。
“嗒……”
郭道平奇道：“你不冷嗎？”
龍淮君搖搖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發(fā)呆。都說玉指纖纖，玲瓏剔透。到底是怎么個樣子，如今才明白。
只是時移境遷，并不覺得激動了。
郭道平看她發(fā)呆，不由得側(cè)目。這幾日兩人相伴而行，他明白對方對他的冷淡并非特殊。
“你怎么了？”龍淮君問。
“沒什么。”他搖搖頭。
她時而望著樹林，大多時候望著自己腳尖，偶爾對他投去一睹。
她看自己的眼神與其她看著樹林的那種感覺并無不同。明顯感覺得到，她對許多事并不上心。
郭道平拿出兵書，時而翻閱。
他努力沉浸在書里，但腦海中一點點浮現(xiàn)出的，卻是對方放松的眼神，以及一雙并攏的腳尖。
他越想集中精力，越是偏差。郭道平把書一攤，嘆口氣。
“看的什么書？”她問道。
“孫子兵法?！?p> 她點點頭。
林子內(nèi)突然騷動。在郭道平驚訝的目光下，四個身著布甲的中年男子被幾個新兵壓上來。
新兵把人押到，對著郭道平行了一禮：“這幾個人說自己是李將軍派出的斥候，他們聲稱自己遇到了遼軍。我們不敢確認(rèn)，于是把他們幾個扣了過來。”
郭道平驚訝的“哦”了一聲，急問道：“你們遇到了遼軍？”
當(dāng)先一白面中年男子道：“大人，李將軍派我們巡邏太行山東側(cè)，提防遼軍繞道來取晉陽。白天我們在河谷里遇見了遼軍，被殺了十六人?！?p> 郭道平問道：“遼軍有多少人？”
“大概有數(shù)百之眾。”
數(shù)百人。大概是遼人的先鋒，來打頭陣。
郭道平面色凝重，不疑有它，問道：“遼軍到哪里了？”
“太行山東邊的山麓下。離此地不過三十里?！敝心昴凶诱f道，“敵人人多，裝備精良。但大雪封山，路途遙遠(yuǎn)，遼軍繞道來的軍隊必定困頓勞乏。我們可以先去遼軍必經(jīng)之路上伏擊，探明遼軍底細(xì)。再另通書信，請李將軍出兵包抄。如此，遼軍在明，我軍在暗，我們可以左右夾擊?！?p> 郭道平心里一動，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檀道濟(jì)?！?p> 龍淮君聞言一呆，看了他一眼。
郭道平點點頭，道：“好，如果情況屬實，我必呈明李將軍，為你討個功勞。但如今要委屈你們先留在我們軍中?！?p> 檀道濟(jì)點頭應(yīng)道：“我明白。大人動作千萬要快，莫失讓遼軍搶先一步，失了先機(jī)?！?p> 郭道平點點頭，神色肅然。
他轉(zhuǎn)身對著龍淮君道：“龍姑娘，你先帶兩百人，去晉陽找李將軍?！?p> 龍淮君搖搖頭，道：“我和你一起去。”
“龍姑娘！”
龍淮君不為所動，道：“派幾個去人通信就好。我跟著你，能多點幫助?！?p> 檀道濟(jì)此時卻點頭道：“這位姑娘說得沒錯。我們不清楚遼軍底細(xì)，多點人再好不過。大人只消派一隊先鋒，加急去送信，先讓李將軍知道?！?p> 郭道平又看一眼龍淮君，見她神色淡然，眼神堅定，沒有再勸。只好先吩咐幾人去送信，好生囑咐。又下令全軍整隊。
一切就緒，他回頭看了眼龍淮君。龍淮君見他踟躕不言，突然問道：“你怕我出事么？”
郭道平心里一緊，緩緩呼出口氣?！按蛘蹋允贾两K都應(yīng)該是男人的事。”
龍淮君搖搖頭，沒有反駁。
“我只保護(hù)你?！?p> 郭道平聞言意外的看著她。龍淮君看他的眼神依然如故，好像剛才那話只是她一時興起。郭道平張了張嘴，嘴唇動了動，他想去問。片刻，他搖搖頭，嘆口氣道：“隨你吧……龍姑娘，武藝再高，在戰(zhàn)場上都是無用的。到時候你要聽我的話，好嗎？”
“好?！饼埢淳c頭笑道。
他自嘲一笑，搖搖頭。
……
魏延渾身冷得哆嗦。他看到了溪邊的尸體，尸體上全是弓箭射出的洞。箭被拔了，尸體凍成了冰坨子。血浸入了泥地，融了一片雪。
這一定是遼人干的。雪地上尚余腳印，橫七豎八，大概有上百人。
他咬咬牙，往腳印來的方向的偷偷探過去。遼人在殺了人后，又繼續(xù)往山下游走。那不過百余人，他不擔(dān)心。
他想知道遼軍的底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