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撲蠅草
馬莉接了起來：“喂？你買的啥時間的機票？你咋那么傻呢！不是這個點兒的，是晚上十一點多的，到麗江是后半夜一點多！你趕緊改簽啊？”。賈衛(wèi)為難了：“老婆，改簽的話得七百多塊錢呢！要不你跟小姑先玩兒吧，我晚一天過去?！薄ｑR莉放下手機，失望的對馬素素說：“小姑，賈衛(wèi)這個笨蛋，買錯機票了，今晚好像過不來了。今天咱倆就隨便走一走吧，等明天他到了，咱們再開始報團兒，行不行？”。馬素素吃完了，抽出一張餐巾紙，擦擦嘴角和手指，笑道：“行啊，那咱們今天就去看看大研古鎮(zhèn)吧！剛才我問過了，環(huán)衛(wèi)大姐說，就在咱們路過的那座橋下面，不用買票。”。馬莉也覺得就近轉(zhuǎn)轉(zhuǎn)比較好，走得遠還得打車，太累了她又不愛動彈，不能重復(fù)的去報團，太浪費了。
馬莉坐下來，勉強的吃了兩個快涼了的包子，一小包飛機上發(fā)的酥脆花生米，把豆?jié){喝完了。馬莉吃的這么少，馬素素很意外，但是馬莉解釋說，不是包子不對她的胃口，是她早晨不餓。那就算了吧，待會兒出去，走到哪兒餓了再說。馬素素把粥碗什么的都收拾干凈了，把毛毯疊起來放在原處，開始坐下來喝水。馬莉也坐在床上，對著小鏡子把自己打扮好了，然后一臉嚴(yán)肅的瞅著馬素素，說道：“小姑，咱倆得商量商量，賈衛(wèi)要是問，你咋知道我在市里的？你就說……你是接到大夫的電話，趕到市里的，是我喝多了醉死在街上，被過路的好心人送進醫(yī)院了，然后大夫從我手機存的號碼里，把你找出來的！”。
馬素素驚訝的把水咽下去，看著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馬莉，秒懂了馬莉的意思：“你要造假？為什么？”。馬莉沉思著說道：“我得讓他記住這次教訓(xùn)，不反過來埋怨我、離家出走。讓他知道事兒大了，很嚴(yán)重！好答應(yīng)我提出來的條件?！?。條件，啥條件啊？馬素素從來沒做過類似的事情，沒跟誰搞過這一套。倆人見面，在最初相見的那一眼，就已經(jīng)決定了對面人的生死、要不要繼續(xù)，根本不需要跟誰費這個心思。馬素素平常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勾心斗角了。用馬素素的話來說，那就是，我有密集恐懼癥兒，不能接近心眼子多的人。在馬素素的印象中，馬莉一向很傻，這次怎么這樣聰明，聰明得都過了份，有點兒嚇人了呢？細細一想，這也不奇怪，馬莉在外面的世界里闖蕩多年，吃盡了漂泊之苦。這次跟賈衛(wèi)結(jié)婚，已經(jīng)拼盡了全力想要得到幸福，能不使出吃奶兒的勁兒，牢牢把賈衛(wèi)掌握在手心兒里么？越?jīng)]有安全感的人，越想要在兩個人的世界里不斷地索求，以期證明自己是被寵愛的。相反的，在父母呵護著的羽翼下長大的姑娘，一般都純凈透明，傻呵呵的，反而對外界不存在戒備心。
可惜了，一個好好兒的漂亮姑娘，在花兒一樣的年紀(jì)里，把自己長成了肥嫩多刺的仙人掌。馬素素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平靜的問道：“你的意思是……”，馬莉點燃一顆煙抽著，吐了個煙圈兒，說道：“等他到了，你不用跟他多談什么，就罵他一句。你就說：你一看見我在醫(yī)院打吊瓶那個樣兒，想殺他的心都有了！就行了。”。馬素素還是不太明白，馬莉這樣設(shè)計的意思：“我不需要跟他談了嗎？你們倆把所有的事情都談妥了？聊完了？”，馬莉很肯定地說：“談完了。他答應(yīng)那十萬塊錢給我了，就當(dāng)是領(lǐng)結(jié)婚證、給的聘禮！剩下的錢也還都放在我這兒，以后他啥都聽我的，再也不嘚瑟了?！薄ｑR素素聽完馬莉的話，一臉的不可思議：怪不得馬莉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個勁兒的在手機上龍飛鳳舞、奮筆疾書，恍入無人之境，原來是在跟賈衛(wèi)談判嗎？這個姑娘的心機已經(jīng)這么深了，那還需要我這個小姑干嘛使呢？那么說，馬莉一開始叫自己來，就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聘禮錢？
馬素素頓時覺得自己這個因為侄女被打出逃、而心急如焚的小姑，就像個缺心少肺的傻帽兒，是這出戲里的配角，是馬莉在這場斗爭中的一顆棋子。馬莉并不需要自己來做什么調(diào)停，不需要把他們之間的是是非非理清，或者根本就不需要理清。馬素素完全是個配搭兒，出場的機會并不多，臺詞兒也就是那么一句兩句的。這讓馬素素想起了西游記里面的沙和尚，從來都只有兩句話：大師兄，師父被妖精抓走啦！大師兄，我們都被妖精抓走啦！腦袋不好使，臺詞多了記不住，萬一再搞錯了就不好了，還是配角比較好演。馬素素笑了，淡淡的說道：“都隨你，你想讓我怎么說，我就幫你怎么說吧！你說你在醫(yī)院打過吊瓶，這才第二天，可你的手背上什么痕跡都沒有，這么說，能行嗎？”。沒想到，馬莉把茶幾上的牙簽兒抽出來一根，在手背上比量了一下，露出一口小白牙，人畜無害的笑著，問馬素素：“小姑，你覺得這個行嗎？應(yīng)該在血管位置的皮膚上、輕輕扎兩下，留個痕跡——演戲就要做全套，對吧？”。
馬莉的舉動跟兩天之前，完全判若兩人，馬素素被驚得呆了，腦袋里轟的炸了一聲。馬素素看著眼前變得陌生的馬莉，心里提示自己：這是你一手帶大的孩子，不是你的假想敵賈衛(wèi)！馬素素這才回了魂兒，強迫自己認真的面對，這個蜘蛛一樣在布局的小女子。在自然界里，有一種植物叫撲蠅草，撲蠅草沒有腳也不會走路，只能被動的站在原地，等著獵物自己送上門來。這其實跟蜘蛛差不太多，雖然一個是植物，一個是昆蟲。有一首童謠，是這么唱的：小小諸葛亮，穩(wěn)坐中軍帳，擺下八卦陣，單捉飛來將。這童謠同時還是一個謎語，謎底，就是看似不起眼兒的蜘蛛！在人類社會這個大叢林里，馬莉?qū)嵲谑翘煨×?，在任何一個有心計、有權(quán)勢的對手面前，都會是一個被秒成渣兒的炮灰。為什么把普羅大眾叫草民，草根兒？這里面的原因不需要猜。所以，沒有家世、沒有靠山、沒有人民幣加持的馬莉，心甘情愿的自認是草根兒階級，是蟲蟻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