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樘出來的時候,便見到廳里椅子里嵌了一個肉球,沒錯許員外也是一個胖子,眼睛眉毛都皺到了一起。正是因此,當丁樘聽到許平康自稱是許員外之子時,也是頗為感嘆有其父必有其子。
許員外本老老實實坐著,但從他不斷掐著手指頭便可以看出,怕是確實等的急了。所以當他看見丁樘出現(xiàn)時,許員外立馬站起身來道:“丁家小主人到了,失敬失敬?!?p> 冷待他如此久,他竟還是如此好的態(tài)度,倒是讓丁樘高看了他一眼。丁樘道:“方才有些書未讀完,一時專神,竟忘了員外到訪,失禮失禮。”
許員外仿佛沒看到丁樘嘴角的浮油,笑道:“無妨,小官人好學,那是天大的好事,老夫不過是坐一會兒,哪里有什么的?!?p> 丁樘拱拱手,道:“許員外坐。”又對胡繼先道:“胡先生也坐?!?p> 說完,便一馬當先坐到了主座上,隨即開口問道:“許員外此來所為何事?”
許員外一笑,臉上的兩坨肉都不住的抖,他道:“也無他事,只是多謝小官人及貴府對犬子的照拂?!?p> “哦,此事啊。許小官人也是得體的很,同學之中,莫有不喜歡他的,許員外只管放心。”
許員外道:“犬子在貴府,有名師教導,又有小官人玉樹為直,老夫自然是放心的?!?p> 丁樘觀其神態(tài),不住憋笑,果然,一個人太胖,無論怎么做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喜感。但是正事要緊,調(diào)笑還是免了,丁樘見其云山霧繞,便道:“聽聞胡先生講,許員外甚為關心我家外事,多勞費心了。”
此話雖聽起來有些陰陽怪氣,但丁樘說的誠懇,許員外自也不會多想,很快便理解了他是說自己提醒胡繼先當心內(nèi)鬼之事。
于是許員外道:“貴府平日對我等鄉(xiāng)鄰頗為關照,貴府大爺更是與人為善。乍逢大變,難免有妖氛,還請注意滌蕩。只是老夫也只是風聞,具體還需小官人和胡先生自己拿捏才是?!?p> “許員外有心了,聽聞往昔我父多對鄰里照拂,才換的今日諸人親善。想來,我也要以先考為榜樣,多多幫助鄰里?!?p> 這話便暗示了許員外,有什么事情找我?guī)兔χ还苷f,不要扭扭捏捏,能幫的我一定幫。想來你也不會平白無故找上門,也不會平白無故的賣好。
許員外一愣,倒是能聞弦知意,但他也不能確定,丁樘是不是在表達這個意思,畢竟丁樘實在是太小了。若是十二三歲的孩子都能操縱話術,也未免有些令人震怖。
但是丁樘如今神童的名聲被傳播在外,許員外倒升起了一絲信服。加上他打算找丁府幫忙的事情卻是緊要,于是也就不得不開口了。
許員外道:“小官人宅心仁厚,到讓老夫愧言了。”
“哦?許員外有甚事么?”
許員外看了眼端坐無聲的胡繼先,又搓了搓肥白的手,道:“好叫小官人知道,老夫往昔干了些帶不上墳碑的事情,卻是難以啟齒?!?p> 丁樘聞言,也看了看胡繼先,又做出一副吃驚的表情,對許員外說:“許員外怎如此言重?生死大事,身后名的事情怎能如此不忌諱?”
丁樘如何不知道他說的還不就是放印子錢?但是他既然敢放,那臊一臊他還不能么?
果然,許員外聞言,胖臉一紅,道:“實不相瞞,老夫此來,乃是為了……為了平一壞賬……”
“壞賬?壞賬壞了便壞了,吃一塹長一智,將來吃到教訓便是了,又哪里下需要平了?便是尋到我這借了筆銀子,賬面上好看了,終究還是要還的。莫不是……莫不是許員外想著我白支你一筆?這……這地主家……也沒余糧啊……”
說完,丁樘小手一插,癱倒在靠椅里。這感覺,別提多爽了。
見許員外老臉越發(fā)紅潤,丁樘卻腹黑的繼續(xù)加火道:“我家的情況員外是知道的,今年也是虧損了的,若說支援鄉(xiāng)里,拆借幾分銀錢,也算不得什么,可總也要毀墻破倉,若有個字據(jù)我還能堵一堵家慈的嘴,若是白款,怕是有些難度?!?p> 許員外卻是再也聽不得這些訴苦的話了,道:“小官人想哪里去了,老夫又不是沒臉沒皮的人,借便是借,字據(jù)也自是會立?!?p> “這就奇怪了,許員外倒是平壞賬,我還從未聽說,有人借錢平賬,這平了之后,不還有債務么?如何算平了的?”
許員外想著既然已經(jīng)開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下老臉道:“實不相瞞,我差借一筆款子,實是為了堵上別人的壞賬,我做壞了友家的賬目,這才不得不腆著臉找到府上了?!?p> “但不知是哪家的?不知員外方不方便講?”
許員外晃了晃腦袋,又搖了搖頭道:“不是不愿意說,實在是不方便說。只盼小官人行個方便,明年夏稅時節(jié),我必定全額補上?!?p> 說實話,丁樘還是有些意外的,許員外也不是清貧人家,到底多少錢讓他如此為難?何況他不是自己放印子錢么?怎么還要給別人堵賬目?丁樘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于是對胡繼先施了一個顏色,隨即拱手道:“不好意思,小子先去更衣,稍后慢聊。”
說完,便到了屏風之后,又去了耳房等待沒一會兒,胡繼先便也找了個理由來尋丁樘了。
丁樘也沒有廢話,開口便問道:“胡先生怎么看此事?”
胡繼先道:“許員外平日里也不缺錢,若說差錢周轉(zhuǎn),以他的身家,清典、當置幾間屋子,也就籌來了。依我看,此事怕是有些問題?!?p> “胡先生所說正是我考慮的,許員外所說怕是只能聽一半。只是具體是何原因,胡先生可有推測?”
“方才東家才出門的時候,我問了一下,許員外欲要借八千兩白銀,便是我等也不是很好一時拿出這么多現(xiàn)銀的,拿絹麻紙鈔糧米倒還差不多。他要這么多現(xiàn)銀,想來也必有原因?!?p> “胡先生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