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好像明白了為什么聲離執(zhí)著于讓自己把她扔掉。
“聲離,十二點了,怎么還開著燈呢?”
安特租的公寓里本來就有空房間,正好給聲離用。
“我不敢睡?!?p> 聲離穿著寬大的男式睡衣蜷縮在被子里,死活不抬頭,仔細一看,好像還在發(fā)抖。
“為什么不敢睡?”
“窗簾被風吹得呼呼響,還有外面有人在吵,好多奇怪的聲音。”
“聲離,你鼻音這么重,感冒了?”
“沒有,隔著被子可能聲音聽起來比較重?!?p> 安特越想越覺得可疑,他盡量用柔和的聲音問
“聲離,能不能把頭抬起來?”
“不用管我,我開著燈也睡得著?!?p> 安特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掀開了聲離的被子。
聲離臉上全是眼淚,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看樣子都是自己掐的。
“聲離,你怎么了?”
聲離用手背抹了抹臉,淡淡地說:“我沒事,我就是個瘋子,神經(jīng)病。我活該,我這么作踐自己,你盡管討厭我就行,不用擔心我,可憐我。你大可把我扔到一邊,讓我自生自滅。”
安特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還是越聽越氣
一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就這么不自愛!
“你要是有什么問題你就來找我!做出這個樣子是干什么!你要是不愛自己,還有誰會愛你!就是因為你天天作踐自己,才會被丟掉的!”
聲離被吼得一愣,安特原以為她會好好反思一下,但——
“啊啊啊啊啊?。 ?p> 聲離撕心裂肺地大吼起來,她使勁捂住耳朵沖出了房門,躲到了廁所里,砰地一聲把門反鎖上了。
“啊啊啊啊…….不要嚇我,求求你不要嚇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斷斷續(xù)續(xù)、肝腸寸斷的嗚咽聲從廁所門縫里傳來
這樣的聲音好像母親失去孩子時,有氣無力地嘶吼,讓人心里發(fā)毛。
安特心頭一緊,鋪天蓋地的罪惡感猛地襲來,他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準備去跟聲離好好談談。
但才過了五分鐘左右
門吱呀一聲,開了。
聲離已經(jīng)整理好情緒,但喘氣聲明顯還很急促,臉色還很蒼白。
她搶先開口:“對不起,我失態(tài)了。我以后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請你見諒?!?p> 雖然她跟沒事人似的,但安特一點都不信。
“聲離,我們好好談談吧?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安特蹲下身子,握緊聲離的手。
“對不起,我沒事。我去睡覺了?!?p> 聲離掙脫了安特,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聲離,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守在你旁邊!”
安特受不了聲離悲戚的背影,大聲喊
聲離顯然非常容易受驚,她被嚇了個猝不及防,直直的倒在地上。
安特一個大跨步扶起聲離,把她抱在懷里。
“聲離,你是不是不喜歡別人大聲說話?”
聲離緊閉著眼睛,氣若游絲地說:“對不起。”
“我保證不大聲說話了,你要是不喜歡太吵的壞境,我就在屋子外面裝個消音器,窗戶什么的都給你弄好,保證不發(fā)出聲音,行嗎?”
這點程度的話,安特還是絕對能做到的。
安特雖然不強,但作為人形師來講,他有絕對的自信滿足聲離的一切要求。
不就是膽子小,易受驚嗎?那還不簡單。
“你……不要做無用功……”
“怎么是無用功呢?我說了要好好養(yǎng)你啊?!?p> “我……上不了學……我被學校開除了幾十次……上不了班……賺不了錢…….有一點驚嚇就能把我嚇得半死……一身臭毛病……你放棄吧…….”
聲離的聲音始終沒有感情,就算是在全身癱軟的情況下,她說話的方式也給人游刃有余的感覺。
“我不用你上學工作,我養(yǎng)得起你。我也不會讓你受驚嚇的?!?p> “你放棄吧……
“我偏不!”
安特倔起來也是蠻恐怖,他把聲離抱回床上,給她蓋好被子,然后坐在床邊,幫她撩開眼角的發(fā)絲。
“我的易受驚程度,還有怪癖不是你能想象的,一般人受不了,你放棄我吧。你真的很善良很好了,你是這么多想養(yǎng)我的人中最好的了,行了嗎?”
“你說來聽聽,我為什么會受不了???”
安特賤賤地看著虛弱的聲離,試圖活躍活躍氣氛。
誰知道聲離認真了起來,開始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
“比如說我犯了錯,你生我的氣,還不能罵我,一罵我我就會嚇倒,還會發(fā)飆。你呢,會因為愧疚感而難受,但理性要求你必須管教我,必須讓我改正,這樣你糾結(jié)著糾結(jié)著,就瘋了?!?p> “我看上去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你犯點錯沒什么吧?!?p> “如果我一天二十四小時中二十個小時,都在做令你感到不適的事情呢?”
“那,我就不信不能用溫和的方法讓你改正!”
“可這個過程有多恐怖你知道嗎?你一開始還有點耐心,后來我一次次犯錯,你開始不耐煩了,但你還是提醒自己不能發(fā)火,就這樣我一次次挑戰(zhàn)你的底線,你一次次忍耐,你又開始難受了,就這樣,你遲早還是得瘋?!?p> 為什么她這么懂啊。
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怎么這么了解人的心理。她說的還蠻對的,估計就是這么個流程。
安特無奈的扶了一下面具。
“你為什么不能自己主動轉(zhuǎn)變一下?”
“…….對不起。你這個問題我至少被問了十遍,但我的回答是,對不起。就跟你看見車子開過來知道要躲是一樣的,我無法控制自己?!?p> “那去醫(yī)院啊?!?p> “去醫(yī)院什么都查不出來的?!?p> 聲離認真起來還蠻可愛的,蒼白的小臉有了點血色,一雙大眼睛在橘色小臺燈的照射下一閃一閃,小手也不安分的伸出被子,在空中比劃來比劃去。
安特把她的手塞回了被窩里。
“聲離,為什么不相信我?”
“我都說了,我被扔掉了九十九次。我對于被拋棄已經(jīng)很熟練了,看眼神就能看出來他們是不是對我已經(jīng)失望。然后我一提出來,他們就會跟過節(jié)幫我收拾東西,送災一樣一樣把我送走。”
“你不傷心嗎?不難過嗎?”
“反正是我的錯才導致的,那些善良的人家已經(jīng)很努力了。別人本來就沒那個義務養(yǎng)我,我干嘛傷心?”
“聲離,我不信你一點都不難過?!?p> “我也不信你能養(yǎng)我。”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聲離轉(zhuǎn)過身去,留下一個背影給安特仔細琢磨
安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并不太懂聲離的想法,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隱藏些什么。
原諒他一天到晚只想著怎么引人注意,實在不懂少女的小心思。
她也不算普通少女了吧,經(jīng)歷了這些之后,心理年齡大概比自己都大。
她肯定內(nèi)心積累了不少怨念和委屈,但為了不惹人煩才隱藏起來的。
這就說明,她嘴上說著被送走也無所謂,但實際上還是很害怕的嘛。
“哥哥?!?p> 安特正沾沾自喜,完全沒有注意聲離呼喚自己。
“我能叫你哥哥嗎?”
安特一激靈,發(fā)現(xiàn)聲離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來,愣愣的盯著自己
“你本來就是我妹妹嘛,不應該叫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