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燼的時候,我每次都是站在他們的身后,看到他們之間血濃于水的親情,斬不斷的情感糾紛,有時心底里驀然生出一絲悲涼。他們的幸福,與我無關。
我不想和他們有什么糾葛,他們的世界消散在風中,隱藏于霧下,望塵莫及。終教自己心碎。
可為什么我在那一刻看透了一切,要我怎么開口說引惠才是真正的鳳。
我選擇了隱藏起一切。
死的時候,鮮血流光,未悔。這樣,就不會有人再知道了。
下一夕,平凡就好。
*
踏進花燼后,清眠和引惠葬了尾鸞,用花瓣掩住她瘦小的身軀,在花樹下。
回到夙族,冰凝身上紅紗奪目,離非正要為她描摹上后的印。冰凝早該好了吧。瓊承說,求你,告訴我還魂的淵術。
離非口吻疏離,萬一是要你死呢?我本就該死。離非撫過冰凝的頰,畫完一只鳳凰,告訴她,他要送一個人去該去的地方。
冰凝,等我。
繞過正殿,瓊承跪在樹下,許下承諾。離非形散初現(xiàn),去了另一個地方,幻初的核心,虹消。流光飛舞,一衣帶水。
消了你的肉身,另一個人也就重生了。
七種光聚攏,消去瓊承肉身,化為星辰。
她走了啊。
在這一場有關愛的角逐賽中,清眠輸?shù)靡粩⊥康?。不再去挽回,而是早就追不上那個女子的腳步。
又是一天的日出,但今天,有些不一樣,今天的太陽距離五極最近,叫做赤日。回首焚燒萬物的熱源,清眠讓它,焚燒了自己。
失去與得到,反復易手,既然連瓊承她都死了,死在了自己最美的年華,他也沒什么留下的了。
引惠腳上的鞋被扔在一邊,踩上長滿細刺,另一端連著魔魘的路。雙腳抵達的路,鮮血淋漓。痛徹心扉,深入骨髓。
可為了瓊承,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其它三極的王逼死了她最親的人,望鳶、花燼、幻初。引惠成長于一瞬,想要復仇的念頭愈演愈烈,不是因為離非,更不是因為冰凝,二十歲被驅(qū)逐到夙族體弱多病,血統(tǒng)不純的半神。
心疼嗎,早無知無味。
恨,無邊無際。
空靈·渺茫
我是引惠,之后的故事需要我來續(xù)寫。
在暈獗前,好歹聽到了一些歌謠呢。失去了支撐的信念,倒在了地上,無論如何,我巳經(jīng)安下心來,一枕入夢。
我是被痛醒的。伏岸上膝,挨到的部位,疼不可言。下意識拉開長袖,胳膊上斑駁的傷口,血肉模糊。
意識徹底恢復,右臉一樣地疼,指肚觸過,一條傷疤橫亙在右臉頰上,這張臉,是毀了無疑。
雙手埋進土里咬牙站起來,跳進目湖。我最后是被一個地位十分尊貴,臉上蒙著黑紗的女子救起。沒有見過,我心里已經(jīng)默認了她,就是翩鴻。
她在我的臉上敷上魚鱗,一一結(jié)痂的地方不再疼,我感受到肌膚迅速生出,傷口愈合,淡化了的傷疤化成一層皮脫落下,容貌依舊。因為禁忌解了,她的命也不長了,但她依然受制于目湖。
她說,我就是翩鴻。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一切。我自小就圈在目湖,沒有任何淵力,明明一無所知,卻要承受這么多,當皮肉被刺開,血染紅目湖,再到雙腿合二為一,不能行走,我想問,是因為我是神的棄兒嗎?
不,你的父王為了你,與祭神反目,被殺后,祭神滅了琉斥一族,你的姐姐可以救天下,被放過,而你父王,是為了你,命不久矣的半神,拼一拼,搏一把。
什么!翩鴻哭了。她的哭聲是一種魚的哀鳴聲。
哪怕是在無數(shù)如同虛度的日子里,總留下了一些痕跡。比如說翻閱典籍,一行一行看過去,記下了一些奇妙的術法,祭司的來歷,以及那個赤日退鱗的傳說。
唯一的例子,卻在此時成為了可以信任的靈丹妙藥。
典籍上說,等待若干年,在太陽升至最高點的時候,將魚尾暴露在晴空之下。通過借助光的魔力,來斬斷魚鱗在皮膚上的聯(lián)系。
方法不一定有用,不過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對我們兩個來說,最不缺少的就是時間。對抗世界法則,簡直是在癡心妄想。不過我愿意相信,時間是最不短缺的東西。
那一段時間說起來是殘忍的,活著的人試圖去忘記,偽裝無事,卻在平靜的表情下,暗藏一顆復仇之心。
活在世間,我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見不得悲歡離合,也參不透死生循環(huán)的規(guī)律。我唯一明確且認定的事情,就是有人因為神,丟了性命。
神掌握所有的權利,他能夠令神殿重現(xiàn),也可白骨生肌。他制定了厚厚的神秘的古籍來約束他的臣民,令所有人都受到教化,愚弄眾生。
他們這樣規(guī)定:七神為尊,祭司零墜為上,亞司繁綴之。其余諸神,平起平坐。五極之人為神的子民,神的庇佑令他們免去災難。半神為低賤之人,放逐于夙族。
這樣的等級之下,我不禁開始懷疑半神的傳說。只要將所有非神的部分用天火或者其他的神器灼燒得干凈,半神同樣可以成神。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初時,那么所有人的命運是否就可以得到改變?
日子一天天過去,類似這樣無用的探索我早早放棄,轉(zhuǎn)而思考另外一件大事。
翩鴻沒有淵力,無法和哪怕是最低等的半神對抗。而我似乎明白了自己原本的使命,一天天沉默著。
這筆帳,該算在離非的頭上。
瓊姐姐來到了夙族,恰巧碰上冰凝病發(fā),因而離非加快了進獻的速度。
那么算到底,是不是該怪這荒誕的世界,以及他們口中深信不疑的“神”?
沒有什么公平與不公平,來到夙族,依靠的是淵力。弱肉強食,如果不是多了一重身份,瓊姐姐多半會在抵達的路上,和不懷好意的半神面對面搏斗。
事實或許過分殘忍,教人直面了許多丑惡,譬如自私,冷漠,貪婪,活在用規(guī)則筑成的城內(nèi),倘若打破了規(guī)則,注定會收到應有的懲罰。
走過了許多路,我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