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上布滿青苔,石縫中倔強的露頭的小草,兀自挺著孱弱的肩膀,太陽已被云霧遮的完全找不到蹤跡,叢密的樹木枝葉間透出幾絲光線,讓人無法辨別時間。
好在還有微風(fēng)為幾人送上陣陣草木的清香,偶爾幾只小松鼠從腳邊竄到樹上,蟲鳴鳥叫,對于已步入社會,整日疲于奔命的年青人而言,頗為閑適和愜意。
在這個天然的納涼圣地,盛夏的灼熱是完全隔絕的,甚至在早晚,太陽休息的空隙,還會有些許涼意。
“頭腦”和黃酒的滋補,就像是春雨般潤物無聲。平日閑時,三五好友,一碗“頭腦”,二兩黃酒,趁微醺泡個溫泉,身體百骸無不受用。
幾人雖少了溫泉,但一番跋涉卻也去除了山間的涼意,不覺間已然微汗,一路樹、花、亭、碑、石階、逗趣的胖子、各自的新鮮事,卻也不覺發(fā)悶,渾不覺已是接近山頂。
徐若楠膩歪在林瑤瑤跟前,習(xí)慣性地防備著身邊的幾名男性,嘰嘰喳喳了一路,林瑤瑤還是那么的靦腆,應(yīng)和著但不多話,偶爾談?wù)撈鹨恍┻^往的趣事,也是矜持的笑笑,始終亦步亦趨在能聽到單梁說話的距離,反倒是男生偶爾幾個話題把她逗得花枝亂顫,完全沒有了女神該有的氣度,徐若楠氣鼓鼓的。
“對啦,聿兄,一直不知道你老家在哪里?”單梁向與自己并肩同行地聿禾問到。
“龍城D縣的一個小村莊,我工作的地方,云霧山直線距離120公里,大家有時間到我家做客?!表埠袒仡^看了下后面的林瑤瑤、徐若楠和二蛋,“有沒有興趣感受一下下里巴人的生活。”
“好呦!”
“大家約好一起?!?p> “下次?!?p> “就明天吧,別下次了?!?p> “你家有幾畝田?”
“你家有沒有大黃牛?”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
“阿姨……姨……做……飯好吃嗎?”忽然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偏又無比之賤,聲音中還帶著“哧溜”聲,“有沒有……有……江叔的八……八珍湯好……好吃?”
胖子滿頭大汗,通紅的臉上,擠在一起的五官扭曲著,回頭邊說,歪著的嘴里還留下一串哈瀨子。
眾人被逗的哈哈大笑起來。
胖子絲毫不覺得尷尬,伸手擦了下嘴角的口水,順便又咽了咽沒來得及流出來的“存貨”,表情無比懵逼,又無比欠揍。
“小聿子,這可是原則問題,老實交待?!蹦锬镆彩且荒樍x正言辭的表情。
“哈哈!”
“呵呵!”
“……!”
其余幾人都笑噴了!林瑤瑤和一路氣鼓鼓的徐若楠也沒有幸免,對于超級解壓的逗比二人組,也是服了。
只聽的“啪”的一聲。
“哎吆,吆,嘖、嘖、疼……”胖子尖尖的幾聲夸張擬聲詞把大家逗得又是一陣大笑?!拔艺f梁哥,你倒是輕點,我這細(xì)皮嫩肉的,哪經(jīng)得起你的手勁?!?p> 單梁一邊收回胖子肩膀的手,一邊笑著和聿禾說:“別聽他們的,帶問叔叔、阿姨好,大家都不自由,找個雙休,去拜訪一下。”
“呵呵,對、對……”胖子急忙附和著,“我也是這個意思。”
“沒事,家父家母都很隨和的,飯菜也還算能入口?!表埠痰?。
一個話題結(jié)束,眾人繼續(xù)向上攀行。
徐若楠緊趕了幾步追上單梁,偏著腦袋,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邪睨著他,問道:“誒,我說小單子,說說吧,昨天晚上,你怎么要挾是'三寸丁'的?”
“是呀,梁哥!我還納悶?zāi)兀俊?p> “單梁,說說!”
“徐若楠要不說,我都忘了這碴了?!?p> 林瑤瑤也是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單梁。
單梁摸了摸頭,說道:“徐女俠,好奇會害死貓的?!眴瘟嚎戳丝赐?,然后笑著盯著徐若楠說,“你們這些人,哪懂得底層社會的心酸啊……”
“咱們學(xué)校有一種叫做'獎學(xué)金'的東西,你們可能覺得那是書呆子的專屬,甚至看到班里那些獎學(xué)金榜的學(xué)生,遠遠就能聞到一種'酸臭'?!眴瘟嚎嘈α艘幌?。
徐若楠欲言又止,深深嗅了下鼻子,刻意將腦袋向單梁、聿禾和林瑤瑤的方向聞了聞,說道:“沒有呀,只有兩種味道,汗臭味和瑤瑤的香味。”
單梁啞然,頓了下,接著說:“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些人,對于你們那是一種玩笑,對于招娣、安靜他們來說,是一個學(xué)期的生活費,甚至還要掰成幾份,分給家里的弟弟妹妹?!?p> 眾人收起嬉笑的表情,看著神情頗為嚴(yán)肅的單梁。
“我與幾人走得近些,因為我也與他們也是一類人,酸、臭是我們這類人的標(biāo)簽,也是我們深入骨髓的烙印,我們刻苦、勤勞、孤僻,甚至受人欺負(fù)時逆來順受,是因為我們不能揮霍我們的時間,更不能辜負(fù)省吃儉用的雙親?!?p> “我們不能因為片刻的享受,讓自己不小心沉淪,把自己打回原形,讓家人也成為笑柄?!?p> 眾人心情異常沉重,一邊攀行,一邊聽單梁講述。
“我是一個孤兒,在我初三那年,養(yǎng)父母也去世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這個世界是那樣的孤獨無依,所以我拼命學(xué)習(xí)、打工養(yǎng)活自己,也麻痹自己,遠離身邊的人,也是為了不再面對孤獨?!?p> “其實還有一個你們熟悉的人,他也曾經(jīng)是一個類似的人,他刻苦、堅韌、從不放棄,甚至已經(jīng)抓到了苦盡甘來的尾巴,但他放棄了,敗在他喪失信念,在一條看似開闊的道路上徹底沉淪了,我想你們知道我說的是誰?”
眾人點點頭,繼續(xù)聽單梁后面的話。
“第一學(xué)期,我拿到了國家獎學(xué)金和學(xué)校特等獎學(xué)金3萬元……”
眾人都盯著單梁,表情怪怪的,這兩個獎項的份量和難度,南大史上拿國家獎學(xué)金的也絕對鳳毛麟角,眾人都有所耳聞,但似單梁這般平靜說出來,要不是當(dāng)下這種場合,都想痛扁他一頓。
“拿到獎金后,楊偉哭喪著臉來找我,說他老婆難產(chǎn),急需用錢,能不能借他周轉(zhuǎn)一下,我當(dāng)時想都沒想就拿給他了?!?p> 眾人開始有點頭緒。
“隔天看見招娣心事重重,上課心不在焉,便問她怎么了,剛開始吞吞吐吐,后來哭著說楊偉借走了她的1萬元獎金,說是父親病了著急用錢,兩三天就還她,可眼瞅著一個月過去了,楊偉跟沒事人似的,絕句不提還錢的事情,可憐招娣,老家的信一封接一封,催著要錢買種子,給弟弟交學(xué)費,她自己的生活費也早就用光了?!?p> 眾人臉上都是怒氣沖沖。
“好在我還打工有些收入,我給招娣拿了1萬塊,說你快趕緊給家里寄錢,我去找楊輔導(dǎo)員,剩下的事我來處理,招娣不知如何是好,但家里又確實有急用就收下了。后來才知道,同樣的事情也發(fā)生在安靜等人身上,咱們班那6個你們看見酸臭的異類,都或多或少被楊偉盤剝了,幾人都是捉襟見肘,手中甚是拮據(jù),我在安撫幾人后,找到楊偉……”
眾人愈發(fā)氣憤,拳頭捏的緊緊的,林瑤瑤緊張的看著單梁,好像單梁現(xiàn)在要只身去找“三寸丁”理論去。
單梁倒是頗為冷靜,用完全聽不出起伏的口吻繼續(xù)說:“找到楊偉后,他說,胡說,你們可不要憑空誣陷我,我什么時候借過你們錢?一句話把我說的啞口無言,于是我和楊偉道歉說,不好意思,我們幾個可能記錯了,你別見怪,你先忙著。然后我轉(zhuǎn)過身就回來了?!?p> 娘娘和胖子已兀自被自己的氣憋大兩圈,其他人已是喘著粗氣,仿佛有個惡心的東西噎在喉嚨里,卻是吐不出來,甭提多壓抑。
“其實我已打定主意,回來以后,為了卸下幾人的負(fù)擔(dān),我用我自己的錢分別給了他們幾人,告他們楊偉還的,還告訴他們楊偉說這兩天事多,早就想還了,正好我過去了,讓我捎給大家。眾人雖然懷疑,但淳樸的天性,讓他們不去思慮這種骯臟的套路,加之此事一直壓在心頭,如此順利結(jié)局,卻也未再深想……”
眾人知道好戲在后面,氣都不敢大喘,仔細(xì)聽著單梁后面的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