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收藏家先生

　　“停停停！停手！停！我，我認輸了……”

　　嗡——

　　一陣耳鳴過后，整個超市再次重歸平靜。

　　蛇群不見了，洞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仰躺在自己腳邊，渾身淤青，手指骨折的胖子黃油。

　　而他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剛才貓神被錘成一堆肉醬的地方。

　　果然沒有錯。

　　這該死的小胖子，居然想利用幻覺挑撥他與貓神自相殘殺，實在是太陰險了。

　　趁幻覺還沒有完全消解，黃油正準備拿起菜刀予以反擊，可爪子還沒伸到武器跟前，就被頭頂凌厲的一棍敲碎了腕骨。

　　“??！啊啊??！”

　　“噓，別叫……再動一下，就敲碎你的狗臉。”

　　抬起頭，張彥的面孔正隱藏于燈光形成的陰影之中，喜怒難辨。

　　而那根泛著詭異光芒的金屬警棍，此時就抵在肩頭位置，如若弦頭鋒銳的箭簇，一觸即發(fā)。

　　“你小子……可以啊。來，讓姐抱抱！”

　　幻覺徹底消失的瞬間，貓神的內(nèi)心似乎有些復雜。

　　但很快她便調(diào)整情緒，高興地從方才毒蛇漩渦中央?yún)^(qū)域走了過來，起身抱住少年的小腿連舔帶蹭，連胡須上都帶著難以掩蓋的笑意。

　　經(jīng)過剛才的戰(zhàn)斗，她的確為張彥的進步感到欣慰。

　　但與此同時，另一個更加不安定的因素，卻也在她心中逐漸浮現(xiàn)出來。

　　逆位神明的信徒被刻意囚禁，不斷訓練洗腦，并讓他們接受為邪惡力量而戰(zhàn)。

　　很可能，黃油的故事，現(xiàn)如今正發(fā)生在浩劫鎮(zhèn)其它地方也說不定。

　　一旦這些人造神明帶著信徒倒戈，分裂輪回者內(nèi)部的力量，張彥他們在浩劫鎮(zhèn)的生存環(huán)境，恐怕將變得更加惡劣。

　　超市走廊內(nèi)，回蕩著殺豬般凄厲的哀嚎。

　　“??！我的手！這不可能……輪回者？還是小丑諾亞？！你是怎么察覺到黃油的？你……卑劣的作弊者?！?p>　　張彥將警棍收起，嘆了口氣蹲下身，平復呼吸后，扯起胖子骯臟油膩的衣領(lǐng)，往對方鼻子前靠了靠。

　　“你自己聞聞?！?p>　　“我……”

　　黃油驚慌地瞪了眼張彥，連忙扯起衣領(lǐng)，深吸口氣，卻被衣服上刺鼻的味道嗆得擠眉弄眼，這才反應過來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這臭味，就算再隔上幾步，應該也是能聞到的吧。

　　“早知道，趁昨天下雨我就去洗澡了……可惡……”

　　看著蹲在地上，懊悔不已的黃油，張彥竟突然感覺這一幕有些好笑。

　　與所見的其它“生物”不同，黃油雖看著進攻性極強，陰險狠毒，手里還拿著刀，但實際上，半個小時下來，他卻并未對張彥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傷害。

　　幻覺中出現(xiàn)的種種重傷，剛回到現(xiàn)實便悉數(shù)消釋，只留下眼角邊一道輕微的擦痕，說疼不疼，如同用來敷衍老師的暑假手工作業(yè)，叫人看了甚至都感覺有點尷尬。

　　“喂，你手里明明有刀，剛才為什么不趁亂殺了我？”

　　張彥的問題似乎把小胖子問住了，他摸著青紫的手臂，還沒說話，眼淚就順著眼眶委屈地落了下來。

　　“我？我沒殺過人。我不想殺人，只想畫畫……你到底想怎么樣？你可不要殺我啊，我的肉不好吃！這里的東西你隨便拿，只要不傷害我就，就行?！?p>　　真是個奇怪的家伙，或許以后還有點用處。

　　張彥搖了搖頭，站起身朝貓神打了個響指。

　　“貓姐，來都來了，快挑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吧，今晚咱們吃宵夜?！?p>　　“好，那把魚罐頭給我拿……能拿多少拿多少。哎，先給我開兩罐再說！”

　　這是貓神自進入超市起，當著胖子的面，開口所說的第一句人話。

　　當聽到面前這只貓陰柔的女聲后，黃油竟嚇得瞬間尿了一褲子。

　　他急忙從旁邊胡亂抄起一副衣架，連滾帶爬后退著，將背部抵到了貨柜邊緣。

　　“什么東西?!你！你難道就是貓神？！我終于見到了，這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哦？原來他們都是這么說我的？惡魔，嗯……聽起來還挺性感。信徒，以后你也可以叫我惡魔?！?p>　　張彥到處尋摸著貨架上的物資，捎帶著回了白貓一句。

　　“我可不認為惡魔是褒義詞。聽著黃油，我不會殺你，但你也要相對地，幫我做一點小事。否則……”

　　聽到張彥并未動殺念，黃油簡直恨不得三叩九跪地感謝一陣。但轉(zhuǎn)念一想，對方的條件或許會很苛刻，于是便收斂情緒，以最可憐的語氣開口問道。

　　“什么條件？你說，我全答應！”

　　跟黃油對話時，少年手中的掠奪行徑卻依然沒有停下。

　　“你也知道，現(xiàn)在中央廣場有集會，我根本沒辦法從老路脫身。剛才想奪你手里的遙控器，也只是被逼無奈的下下策。這超市還有沒有能避人耳目的后門?。俊?p>　　貓神正在享用富含微量元素的金槍魚，聽到信徒的問題，竟略顯不屑地哼了一聲。

　　“我說，你小子是被幻覺給弄暈乎了吧？找路這種事，為什么不直接問姐姐我？”

　　“的確，我是有點糊涂了……但我也想讓黃油親口告訴我，另外那個出口究竟在哪兒，也好證明一下他的忠誠。你說，對不對??？”

　　“對，對，沒錯！讓我說吧，我想活命！你別跟我搶！”

　　黃油捂著腦袋上淤血結(jié)出的痂痕，即便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卻也絲毫不敢怠慢張彥。

　　他連忙伸手掏了掏褲袋，將一把金屬鑰匙恭敬地遞了出去。

　　“后門就在倉庫區(qū)里面，打開就可以直通商業(yè)區(qū)街口。要是從那里走，收藏家先生是絕對不會察覺到你的，別殺我！”

　　少年朝貓神使了個眼色，而對方正享受美食也顧不得說話，只能稍顯敷衍地點了點頭。

　　“很好，黃油。還有個問題……”

　　“你剛才不說只有一點小事……好的好的！您說！把棍子放下吧，我的腿好像已經(jīng)斷了！”

　　見對方完全屈服，少年也不打算繼續(xù)當惡人了，直接切入主題，將口袋里那張古怪的名片遞到了黃油面前。

　　“黃油，你從剛才就一直在念叨著什么收藏家的，難道說就是這家伙嗎？”

　　名片上沾著血漬，字體甚至也有些辨認不清。

　　但當視野由模糊變?yōu)榍逦乃查g，從名片背面，黃油卻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標志。

　　人臉。

　　那張被扯下來的臉皮，那折磨了他無數(shù)個白天黑夜的恐怖符號。

　　如果不是被人提醒，黃油或許早就忘記了標本收藏家給自己帶來的諸多痛苦。

　　“啊……我……這……”

　　“你知道什么？快告訴我。他到底是不是浩劫鎮(zhèn)詛咒的元兇？剛才電視里那個面具男是不是他？說話??！”

　　胖子突然感覺口干舌燥，吐不出字來。詞句分明就哽在喉中，卻發(fā)不了半個音節(jié)。

　　恍惚間，好像有一只黑色靈魂構(gòu)成的大手從名片中沖了出來，死死掐住了黃油的喉管。

　　“呼，咳……咳咳！”

　　隨后，眼皮越陷越沉，逐漸喪失了最后一片光明。

　　“貓神，你看這胖子到底怎么了？喂，別裝死啊，快起來?！?p>　　張彥看著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黃油哥，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能是癲癇病，大概被自己制造的幻覺反噬了。信徒，你剛才說的那張名片，拿給我看看?！?p>　　貓神語氣中竟透著難以掩飾的緊張，她似乎很熟悉神秘莫測的收藏家，但在聽見這個名字從少年口中蹦出時，卻明顯表現(xiàn)出極度的不適。

　　似乎對目前的張彥而言，他還不應該，也不能夠知道這名字背后真正的含義。

　　“你！你是怎么拿到這張名片的？！別告訴我……”

　　“從斷肢游樂園那里，隨便接了個任務就交給我了啊?！?p>　　白貓的身體一怔，前爪很明顯地抽搐了幾下。

　　“你大禍臨頭了，小子?！?p>　　“哈？別開玩笑，你倒是說說，我怎么就大禍臨頭了？”

　　貓神的語氣突然間嚴肅不少，她嘆了口氣，如同在盡可能壓抑心中的焦慮與不安。

　　“信徒，現(xiàn)在，收拾東西跟我立刻回教堂。等到了那邊，我再慢慢跟你解釋。”

　　“喂，貓姐，你怎么……”

　　“現(xiàn)在！”

　　張彥沒再回應什么，只是拎起地上的購物袋，準備跟貓神離開。正準備走時，他突然看到黃油脖子上有什么東西在閃閃發(fā)光。

　　借著忽明忽暗的吊燈，少年蹲下身，將那塊四方形的銅牌從黃油脖子上摘了下來。

　　黃銅的祈禱護身符

　　效果: 2%幾率吸收傷害并反彈給對手

　　“可以，還有意外收獲……”

　　這么明顯的寶物剛才都沒有發(fā)現(xiàn)，看樣子，幻覺對自己的影響恐怕還在隱隱持續(xù)。

　　張彥對寶物一直是來者不拒，他拽起衣角擦了擦，隨后便將這帶有黃油體臭的護符掛到了自己脖子上。

　　頭頂那臺電視仍然開著，只不過，除了雪花之外，什么都無法看到。

　　或許，浩劫鎮(zhèn)一切的詛咒與苦難，都不過才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