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園事件被偵破的第二天,我又坐在了博士的車中,但這次駕駛的人是我。和往常一樣,早晨來賓館接我的還是小語。今天早晨,博士開車與她一起來找我。說小語的母親從國外趕回來參加葬禮,讓我開車帶著小語去接,博士沒聊幾分鐘就因事離開了,隨手把車鑰匙放到了桌子上。
在這輛老式越野車上,我不但要注意路上的安全,還要隨時防止它突然熄火,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車在路上開的很慢,也給了我和小語閑聊的機會。
我對她母親的到來十分疑惑,丈夫死了,就算在國外也應該會立馬回來才對,都過了四天才回來,未必有些不妥。
“你媽媽一定在外面很忙吧?”我回頭看了一眼在后座上的小語說。
“我也不知道,反正沒怎么見過。”小語扣著指甲,滿臉不在乎。
正當我思考該如何接過小語的這句話,她又說:“她不是我的親媽媽,是我爸爸非逼我說的?!?p> “是后媽?”
小語搖搖頭,沒有說話。
“那你的親媽媽去哪了?”
“死了。”小語毫不猶豫,痛快的反而顯得有些恐怖。
“坐好了?!蔽蚁氤迷缃Y束這個我引起來的話題,腳向下使勁,加快了車的速度。
通往郊區(qū)的路上車很少,查駕照的警察也看不見,對我來說剛剛好。周圍的花草非常漂亮,還有幾處水流的聲音傳來。往往令人贊嘆的東西堅持不了許久,天公不作美。天氣變得灰蒙蒙的,厚厚的云疊在一起,似乎很快就會下一場黑色的雨來打破寧靜。
車子又行駛了不久,地上已經不在是水泥路,輪胎摩擦著坑坑洼洼的地面,搖搖晃晃。路越來越窄,周圍的草聚攏過來。
穿過這條路,視野突然變得開闊,灰色水泥地又重新延伸開來。
“那是薰衣草!”小語在后座上說,“這一帶都是這種植物。”
“真棒啊。”我的目光被一片紫色吸引著,“第一次看見這么多。”
“它的英文叫:lavender。其中英國的薰衣草是世界有名的?!?p> “哦?!蔽尹c點頭?!昂芟惆 !?p> “到了,前面就是了?!?p> 我緩緩停下車子,前面已經沒路了。有一個人工入口,車子放到外面,我和小語就走了進去。
這個城市的飛機場在郊區(qū),占地面積很少,僅僅只停留了幾架飛機。這個城市,可能很少有人出國吧。
看了一眼手表,時針還有五分鐘到達十點?!暗纫幌掳?,還有五分鐘?!蔽覍π≌Z說。
小語聽見后,向附近的薰衣草堆跑去??此顫姷纳碛埃磥頃簳r已經忘記了悲傷,她掐了幾朵花,高興的回來了。
“看!”她把花放在手上拿給我看。淡藍色中間一朵紫色小花。
我拿起花,聞了聞。一股比薄荷淡一點的清香撲面而來,伴隨著風,又隨之消失。
“呼呼呼”飛機著陸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對小語說:“是不是你媽媽的飛機?”
“可能吧?!毙≌Z盯著飛機看,原本手里的花不知去哪了。
我?guī)е≌Z走到vip等待室里等待,屋內放著沏好的茶,還有蛇膽花露水的味道。我坐在沙發(fā)上,期待著我即將要見到的人們。
幾分鐘后,貴賓室的門被打開,一個高瘦的中年女人朝我走來,我站起來,挺直上身。
我還沒有說話,那女人就看見了小語,沖了過去想嘗試擁抱。但還沒蹲下,看見了我,又重新整了整衣服。
“你好,我是小語的媽媽。我叫劉煙?!?p> “啊您好,我是李浩?!?p> “我知道,你就是幫我丈夫的那個人。多虧了你,才抓住兇手?!?p> “應該的。兇手不能逍遙法外?!?p> 我退后一步,故意讓出小語可以和母親擁抱的空間,但是小語無動于衷。
我發(fā)現在小語母親的身后還有一位男子,留著長長的胡須,他微笑著從頭到腳打量我。
“這是?”我指了指那位男子。
“我家的管家,姓張。”劉煙開始介紹?!拔业母赣H也過來了,還在外面等著。長時間沒有看到小語,心里也很想念。”
“嗯。我理解?!蔽倚α诵Γ戳丝葱≌Z,發(fā)現她面無表情看不出來或喜或悲。
“我們出去吧,屋里好熱?!毙≌Z說。
“好?!彼哪赣H毫不猶豫。
我們跟著一起走出了貴賓室。
貴賓室外,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拄著拐立在墻邊。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父親?!毙≌Z的母親說。
老人用左手把自己的襯衣?lián)崞剑熘毖?,對我們打了個招呼。
小語突然從我身后竄出來,“姥爺!”她興奮地喊,并朝那位老人跑過去。
“好,小語。長大了也變高了。”老人蹲了下來,拐杖躺在了地上。
我原本認為老人身體不好需要助走器才拄拐,現在發(fā)現拐杖好像只是個裝飾品。從下蹲的動作與速度來說,他身體狀態(tài)理應非常好。
小語看見姥爺的行為和見到母親根本不同,這使我感到詫異。
“管家去叫車吧,這里不是敘舊的地方?!毙≌Z母親朝旁邊的管家說道。
站在身后的管家緩緩舉起左手,用右手的手指撥通了電話,我清楚的看到他的小拇指是斷了一半的,他轉頭看向我,我意識到盯著他的手很不禮貌,就把目光又移到了老人身上。
小語在和老人侃侃而談,有時笑,有時沉默一霎。我和她媽媽也說不上什么,只好在一邊呆呆的站著,看著他們。
也不知道度過了幾分鐘無聊的時間,車終于來了。停在門前的是一輛很長的七座轎車,管家引導著我們幾個坐進去,自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和司機談天說地。
一路上,小語的話題好像突然被打開了,與平時的沉默寡言有了明顯的對比。從我上車到現在,小語的話沒有停過。從上學時候的瑣事到我的到來,和一系列小孩子感覺奇怪的事情。老人時不時點點頭,聽的津津有味。當提到父親的死亡,老人并沒有什么傷心,安慰小語說生死有其必然性。反而小語的母親一路上悶悶不樂,除了指揮司機外,沒有說什么其他的話。
“小語跟著你添了不少麻煩吧?”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會,小語很乖。許多路上有她陪著說說話挺好的。”
“畢竟是小孩子,不可能一點麻煩都沒有?!崩先死^續(xù)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色的小袋子,塞到我的手上。
“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啊?!?p> “算是找到了殺害小語父親兇手的報答吧?!?p> “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于我來說,這個世界我沒有工作,沒有朋友,除了他們我誰都不認識。破案這件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成功,也沒有人說我必須去偵破它,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正當我在猶豫的時候,小語母親突然轉過頭說:“他最不缺的就是錢,你拿著吧。”說完,又立馬轉了回去。
我接過紅包來接連感謝,老人擺擺手,示意我不要多說。
離開飛機場半小時,在距離市區(qū)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車子在一棟歐式住宅前停下了。
“好了,到了。”管家先下了車,為我們開門。
我和老人下車時,那建筑的門突然開了。走出一個長頭發(fā)的男人,我記得他,他是廣場地下室的那個門衛(wèi)。
老人下車打開后備箱,拿出兩個提包,一個是棕色皮革,一個是紅色塑料箱。我接過那個看起來比較沉的皮革箱子。
“老爺回來了。辛苦了。”保安搓著雙手過來接過行李。
“你也辛苦了,看著家還要照顧工作?!崩先顺α诵?。
“這也是您的別墅嗎?”我一頭霧水的問老人。
“是我的房子,原來欠債人拿來頂錢的。錢一直沒有還上,人也走了,留下了這個房子。交通不方便,位置不好,周圍也沒有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地方。只有一個優(yōu)點,就是比較安靜,適合偶爾過來玩一玩。”保安放完東西,又過來鞠了一躬。
“好久不見了?!?p> “是啊,好久不見?!崩蠣敾卮??!斑@是我們家的門衛(wèi),他暫時住在這里,幫著打理房間,妻子有時候也會在這里。多虧他倆,房子還不至于破敗了?!?p> “我叫安義,李醫(yī)生你好!”保安又鞠了一躬。
“啊,你好?!彼尤贿€記得我,有點意想不到。
“既然你倆認識,那就不多說了?!崩先颂_準備上樓,朝我眨了下眼睛?!白甙?,去客廳,該吃中午飯了。”
我們都爬上房內正面的大理石臺階,穿過一個刻有小獅子的大門,大廳直通二層樓,客廳則在最里面。
“大家都過來了啊?!弊谂瘹馇懊娴呐苏酒饋碚f。這應該就是保安的妻子吧,但是說話的語氣和態(tài)度更像一副主人的模樣,完全沒有在乎老人的存在。
小語此時也不再活躍,安靜聽著大人們的交流,時不時地瞟一眼餐桌上早已備好的飯菜。
就這樣,我們齊聚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