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再嘗嘗這道,清火老鴨湯?!焙蠚g殷勤的又添上湯。
“如今都是煎、炸、炒、燜,倒許久不見這樣清淡落胃的做法了?!彪m是這樣說,云翳才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碗,眉心擰的更緊了些。
“早在詩經(jīng)《大雅生民》里便說,釋之叟叟,烝之浮浮,可見蒸菜才是源遠(yuǎn)流長。裹魚蒸菜把,饋鴨鎖筠籠啊?!庇裨逵行┬奶?,嘴上便更是不肯讓步。王爺頭一遭品嘗,自然要有個(gè)說頭。”
云翳的眉心逐漸舒展,饒有興味的大量這局促的玉藻,“你來說說,這蒸豆腐、蒸豆芽、蒸魚、蒸蛋有個(gè)什么說頭。”
玉藻隨手一指,“這個(gè)是天南地北雙飛客、這個(gè)叫做漠漠水田飛白鷺、這個(gè)為牧童遙指杏花村......”
玉藻自信這樣簡單的蒸菜、燉菜,她也是見玉漓做過的,不就是碼上菜品撒上調(diào)味等著開鍋便可,她端過合歡盛好的山藥排骨湯,“這山藥排骨羹補(bǔ)中益氣,補(bǔ)腎養(yǎng)血,滋陰潤燥,也是極好的藥膳?!?p> 云翳忍不住爽朗的笑開懷,“從前并不知道你還有這樣不講理的時(shí)候?!毖垡娭裨迨Я似饺绽锏某领o,反倒覺得越發(fā)坦率可愛,像是不知什么時(shí)候她身上有了光,似不滅的北斗星,耀目著他的雙眼。“能將自己一無所知的事情胡謅著理所當(dāng)然,振振有詞,很是有趣?!?p> “怎么?”玉藻拿了小銀勺子舀了一口,又舀了一口,身子微微一僵,又拿飲了口鴨子湯,險(xiǎn)些沒把舌頭腌了......最后拿筷子夾了一筷魚片,頓覺腥味沖鼻。“合歡,還是把這些菜都撤下吧,讓小廚房把另備下的一桌菜端上來吧?!?p> “可是王妃,這山藥排骨羹你可是燉了......”
“這排骨羹不錯(cuò)。”云翳只說了這一句便咕嘟咕嘟將湯喝了個(gè)干凈,“雖然有些淡而無味,藥膳嘛,也就是圖個(gè)養(yǎng)生?!痹启柰脝示狡鹊挠裨?,心中竟也莫名柔軟起來。
“小藻。”云翳這樣喚她的名字,她只覺著自己臉上越發(fā)滾燙起來,兩頰飄著的紅暈染彌散,占據(jù)了她整個(gè)臉龐。“我來時(shí)路上仍在想,若是你樣樣皆是翹楚,我該要站在哪個(gè)位置才配與你站在一處,此番,倒是要謝你,讓我不至于太自慚形穢?!?p> 不知什么時(shí)候,合歡和戈皓并幾個(gè)丫鬟已悄悄退了出去,寂靜的堂室里只剩下云翳溫潤的聲音在旁。
“小藻,你總讓我驚喜,也總讓我猜不透。”云翳起身摩挲著窗欞下的一株蘭花,眼波卻已轉(zhuǎn)向窗外盛放的垂絲海棠,絲蕊垂垂,宛如女子嫣然一笑。“從來巖穴姿,不競繁華美。你與它倒是很像,看似柔弱卻堅(jiān)韌,看似明艷卻孤寂。說來也怪,從前并不覺得桃夭閣與府中它處有什么不同,今日來卻覺得這兒才是凈土,讓我覺得自在。”
“王爺雖夸蘭花好,眼波流轉(zhuǎn),竟都是海棠春睡。”玉藻隨著行至窗邊,涼風(fēng)撲進(jìn)來,將她的熱氣吹散了些許。園子里的燈籠明晃晃的,照著兩旁臘梅的花葉軟軟的攤著,仿佛一瞬失去了生氣。“王爺說猜不透我,我也猜不透王爺呢?!?p> “是嗎?”不知云翳是在問誰,玉藻也未答話,二人遍默然的望著窗外,“你同六弟?像是從前便十分熟稔的樣子。他倒是數(shù)次向我問你的安好?!彼龆厥?,面色有些喜怒難辨。
“我自前幾年生了一場大病,許多事情已然不記得了,秦王素來交友甚廣。想是有過幾面之緣,大抵是不重要的,故而也忘了。”玉藻不明云翳的情緒為何轉(zhuǎn)圜地這樣猝不及防,她尚且不慣委婉含蓄,便紅著臉道,“王爺那日說的,可是因喜歡我?!?p> “你,很好?!痹启杵诚蜻h(yuǎn)處枝丫上的花團(tuán)錦簇,似是有無限悵然?!敖袢瘴液芨吲d。不知為何,與你在一處時(shí),總能暫且忘卻很多東西?!?p> 玉藻方才的羞怯怯已讓云翳寥寥數(shù)語便打的煙消云散。她有些惶然,修道修道,修的便是道心,草枯木榮,寵辱不驚,不為俗世俗語攪擾,心思澄定。如今,指引他言片語,她便覺得別有惱人深處。
“王爺,若無旁的事,我有些累,想先歇下了?!?p> “才說你能任性些好,你便就任意妄為起來。你還沒用晚膳,若是沒有胃口,我讓廚房做些清粥小菜,總是吃一些再睡好一些?!痹启枞崧曄鄤瘢Z意間卻有幾分不可置否。玉藻木訥地看著云翳吩咐合歡備膳,丫鬟們?nèi)齼蓛蛇M(jìn)來撤下了一桌子的蒸菜,“今日我有些風(fēng)寒,就宿在聽雨軒了,過兩日再來看你?!痹启栌H昵的刮了一下玉藻的鼻尖,“小藻,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