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我都暫且相信,”曹玄子緊盯著方臨的雙眸,兩人對視,方臨沒有一絲閃躲,“但是涉及天魔,我不敢大意?!?p> 說著,她輕撫右手所配玉鐲,取出一枚紫色丹丸來,“這是三魔丸,你應該知道效果?!?p> “三魔丸,金丹以下,修士服之損耗根基,半月不能修行,妖魔服之立斃?!狈脚R沒有一絲猶豫,伸手接過丹丸,“小子愿意服丹以證清白!”
說罷,他一口將丹丸吞入口中,道基的反應雖比三息劫火灼燒更嚴重,卻也沒有到要半個月恢復的地步——最多只要三天。饒是如此,他的臉色還是蒼白起來,周身氣息一陣虛浮。
“抬起手來?!?p> 曹玄子清冷的聲音響起,方臨依言而動。
一只素手芊芊搭在他的腕上,方臨只覺一股清涼氣息遍游周身經(jīng)脈與三處丹田,又從腕上流走。
“上上乘道基?”曹玄子抽走素手,一成不變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訝異之色,重新開始打量方臨。
“僥幸取巧而已?!?p> “過謙了,修行哪有取巧,”曹玄子隨意回復一句,卻突然想起了方臨最初的話,“氣運?”
方臨點點頭卻又搖搖頭,“現(xiàn)在依靠夢界氣運得以修行,先前則是糊涂,用了香火筑基。”
曹玄子眼中閃過異色,打量方臨良久,半晌之后,終于再次開口,“所以瑯道山才會把你丟去清平縣?!?p> “你的運氣不知是該說好,還是說壞?!?p> 方臨沉默不語。
“以你的天賦,鑄成上乘道基不難,到時一路修行,未必不能成就元神……”曹玄子的語氣很是惋惜,停頓一下,才繼續(xù)道:“而如今破碎的夢界,恐怕很難支撐第二位紅敕正神?!?p> “少年孟浪,但如今,小子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狈脚R語氣堅定,從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來。
曹玄子很欣賞他的這股意氣,卻對他灰暗的前程不報什么希望,嘆了一口氣,“保持這股勁頭,未必不能功德加身,殺出一條道途來。”
于人有功得香火,于天地有功得氣運,于道有功得功德。功德作為最神妙的天地靈物,幾乎可以無作用的提升修為,只是最終永絕飛升之望。
況且于道有功,談何容易!
“謝前輩吉言,晚輩一定努力?!狈脚R的目光對上了曹玄子,他知道,此時的她一定想起了修行界流傳極廣的那段話。
太清上人曾有讖言留世:“香火者奪命毒藥,氣運者取亂法門,功德者離道根本。”
黃粱公曾對他說過這句話,事實上,此界的每一對師徒,師傅大概都會對徒弟說這句話。
“說回正題吧?!辈苄訑[擺手,示意方臨坐下,自己同樣取出一個蒲團,盤膝而坐,“既然你對三魔丸有所反應,便基本排除了你是天魔的可能?!?p> “但是天魔狡詐異常,況且魔法玄妙奇詭,未必就不會在你身上留下什么隱患。道院對你的觀察還會持續(xù),每個月,你都要接受一次道院的檢查,這個過程至少要持續(xù)三年。”
“三年?”方臨皺起了眉頭,每個月?lián)p傷一次道基,連續(xù)三年,這對尋常修士來說幾乎是難以忍受的。
他不在意,但也要裝出在意來。
曹玄子以為自己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擔憂,安慰道:“不需要再吃三魔丸,每個月道院會取走你的一滴血,普通的血就可以?!?p> 這同樣非常苛刻。
對于修士來說,血液毛發(fā)都是十分緊要的東西,不是因為損傷根基,而是為了防止各種巫蠱之術。巫蠱之術大多需要介質(zhì),且介質(zhì)越好,威力越大。像是血液毛發(fā)之類身體殘片,一旦落入修習巫蠱的同境方士之手,起碼也是重傷。
方臨別無選擇,但仍然出聲爭辯,“輕舍血液,恐怕還不如每月一顆三魔丸。”
“你且放心,檢查由我進行,”曹玄子清冷的聲音中有著一切盡在掌握的高傲與自信,不管說什么,都不免令人心生信服,“我保證你的血液不會流到第三個人手里,我會當著你和院長的面進行檢查,之后將其銷毀?!?p>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方臨只能點頭答應。
“下面是另一件事……”曹玄子食指輕叩大腿,“你可愿意留在彌山郡,在我手下做個靖平?”
此事雖然突然,但仍在方臨意料之內(nèi)。
雖然現(xiàn)在的他如果決定回瑯道山清修,宗門一定會答應,但是這樣也就失去了劫灰的來源,自己的修為將會就此停滯。他需要一個地方能為他提供劫灰,在他想來,沒有什么比需要四處查案,降妖除魔的靖平更加適合了。
思及此處,他當即下定了決心,面帶驚喜與堅定,朗聲道:“屬下愿意。”
說完,方臨起身,整理衣袍,重新行禮拜見曹玄子,“參見司長!”
曹玄子憑空將方臨扶起,“坐下吧?!?p> 方臨依言而動,“謝司長?!?p> “我不喜別人叫我官名,你可以叫我前輩,也可以稱我真人?!辈苄拥雎?,“你也不要自稱屬下,叫我或者晚輩,或者別的什么,隨你心意?!?p> “是,真人,晚輩知道了。”
“你的傷三天就能痊愈了吧?”曹玄子露出幾分奇怪的笑意,“七天后再來找我報道。”
她站起身來,揮手收起蒲團,方臨見狀,也跟著起身,卻聽曹玄子開口道:“彌山郡的事物要遠比清平縣多得多,以后有你忙的,好好享受這幾天吧!”
“對了,子虛商會在城中新開了一家分店,你可以去看看?!?p> 子虛商會?
這便輪到方臨驚訝了,同為上清一脈,他還算知道子虛商會的經(jīng)營風格,他們似乎很少會把店面開在凡人城市。
只是幾個呼吸間,他便想到了當日與浮云子和浮生道人的會面,會與這個有關嗎?
他壓下疑惑,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晚輩囊中羞澀,恐怕去了也是空手而歸?!?p> “那便不關我的事了”曹玄子看看他,似乎是對方臨很滿意,她的嘴角有幾分笑意,“好了,我要走了?!?p> “恭送真人!”
說罷,方臨躬身行禮,曹玄子則是轉(zhuǎn)身離開,室內(nèi)只剩他一人,重歸寂靜,只有用于照明的符器,散發(fā)著幽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