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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顧首

第六回 忠厚老實躲債王

四顧首 道三川 3331 2020-01-20 14:36:00

  “老人家,那我可念咯。你且聽好了‘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俠客行并不長,洋洋灑灑一百四十四個字,顧晨又吟誦得百轉千回調,他未經歷過俠客豪情事,念不出里面的灑脫,但多了二千多年的自信與眼觀,則讓這首詩句平添了幾分磅礴大氣,等到他“白首太玄經?!币辉娔铋],屋里老人的笑聲戛然而止,身旁的中年人神情更是豐富,愁憂喜哀,仿佛他就是那詩中的俠客,聽出了悲壯,聽出了豪情,也聽出了孤獨。卻是屋里的老人先出聲道:“介休!”此刻的老人聲如洪鐘又似金缽將中年人從萬般思緒中拉了回來,回想剛剛自己的失神,不由拱手道:“謝姬老提醒?!?p>  “小兄弟!”屋內老人對他的稱呼復作小兄弟,想來這首詩句又讓他對顧晨起了好感,“詩是極好,老頭子我這買賣作的值當。若是日后有空可以常來這里與老頭子我說說話,有人阻攔便將那塊玉佩給他看就好了?!?p>  顧晨還待納悶:“為什么不現(xiàn)在就上去與你瞧瞧說說話呢?”他實在好奇這位一百四十多歲的人瑞長什么模樣。

  “呵呵,因為找你的人來了?!崩先苏f話間院子外面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細聽有人喊話道:“顧先生在嗎?顧先生!大王喚你?!毕雭硎且呀浽谕鯇m內尋了顧晨有一段時間了,這時才尋到此處,不知為何也只是在隨心苑外小心翼翼地喊叫,生怕驚擾了誰似的。

  “看來我也該走了,尊師之事還請您多多可考慮!”中年人聞聲也躍上樹枝頭顯然不想被宮人瞧見,顧晨問道:“休哥你又是住哪呢?我該上哪找你練功去呀?”

  “不用這么麻煩!”中年人腳點樹梢輕輕借力躍起朝殿檐掠去,從他身上輕飄飄落下一卷綢布,就聽空中傳來:“看你順眼,這練功的法子就送你了,也當那聽詩的銀錢。至于練不練得成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鞭D眼就消失在樓宇之間,他是完全不相信顧晨的方子能練出什么寶劍來,這順手的功法只當謝他的詩句令自己劍意突漲的謝禮。

  扯下正好蓋在臉上的綢布,就見上面抬頭歪歪斜斜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還配上幾副小人圖,算是把這卷不大不小的綢布擠的滿滿當當。

  “有字有畫,內容倒是挺豐富的。只是這功夫怎么連個名字都沒有呀。要練出問題來咋辦?”顧晨這時才驚悟:“還不知上哪尋他,要是練叉了都沒地找售后去?!薄?p>  周王姬賜現(xiàn)在就是個慵懶的老頭,他所有的雄心壯志在他即位那一刻就沒了,要不是因為祖宗基業(yè)的牽絆他早就閑田野鶴做個富家翁去了,一句話姬家這碗飯不但不好吃,還膈應人。這老頭趴在大殿的案上瞌睡了一上午,起來嚼了幾口野菜,終于想起來自己昨夜貌似撿了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家伙。

  “叫啥來著,顧……顧……”吩咐侍者去尋人后,這位周王就一個在大殿內琢磨回憶。

  “顧晨?!备陶邉偦氐降罾铮櫝烤吐牭竭@個落魄老頭正擾著頭發(fā)咕咕咕地嘀咕,好心提醒了一句。

  “對對對,就是顧晨。你這一大早跑哪去了,孤找你半天了?!敝芡跆ь^就見顧晨從門口進來,一下從席墊上蹦起來,打著赤腳小跑過去,親切地拉著他的手喚道:“孤的太史咧,可找到你了,還以為你偷偷跑了。”

  顧晨還在不習慣這怪老頭的熱情中沒緩過勁來,就被這稱呼震住了,太屎?你還太尿呢,好半響才反應過來,這是古時候的官職,“不過不對呀!我什么時候成你的太史了?”

  “就剛才、剛剛、上一刻,孤飛奔而來的路上?!敝芡踔噶酥赴盖袄镩T口處不過三丈的距離,“經過孤的深思熟慮之后,孤決定任命你為周國太史!怎么樣,榮譽乎?高興乎?還不快謝謝孤乎!”

  我謝你的大頭鬼,你當是煮泡面呀,熟的那么快,而且就你這落魄的模樣,也不知道這周國得破敗成什么樣,還想拉個人陪葬。顧晨心里扉腹,不過看在這小老頭這么熱情的份上,也沒好意思直接拒絕,笑笑地替他指出幾點錯誤,“那個,大王??!你這樣任命官職也太兒戲了點吧?是不是少了點什么?!毖凵袢粲腥魺o地瞟向大殿中打著補丁的簾帳和那透光的頂穹,示意老頭,你都這么窮了,就別瞎惦記請人了,還是該吃吃,該喝喝,瀟灑度日的好。

  “兒戲嗎?”周王忽視了他暗示的眼神,歪著腦袋思考片刻搖頭道:“孤的官職,孤自可一言而定。哦對了,你說的也是有點道理,是少了點什么?!毕肓讼?,這位周王又吭哧吭哧跑回桌案前。就見這老頭撅著屁股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翻找了半天,好容易中抽出了段綢布看了看,似乎不太滿意,不過滿桌子就只剩下這一段綢布了,就使勁從上面撕扯了一截下來,攤平上墨。只見這位周天子一頓龍飛鳳舞之后,又打案下掏出一枚大銅印子哈了口熱氣往綢布上重重地戳了枚印章,這才再次樂呵呵地跑到顧晨面前將綢緞遞給他。

  “封顧晨為周太史寮太史!”拎著這一截像破布更多的旨意,勉勉強強認清上面的幾個字,顧晨的臉皺成了苦瓜。當官是喜事,是好事,但要講究給誰當官。顧晨苦笑道:“大王,這太史可不可以不當?”

  “當然……不可以!”好容易坑蒙拐騙到一個,周王哪這么輕易讓他溜走,隨即哀怨道:“昨夜你肯聽孤這個孤寡老人訴苦,孤還道你同那些個勢力之人不同,是個忠義的漢子。難道你也要同那些小人一般,見孤失勢就棄孤而去?就不肯幫幫孤這老人家一把?”這老頭哭訴起來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這時候的他不是一個周王天子,更像鄰家的孤寡老人,特忠厚老實又可憐的那種。

  這是哪跟哪呀,這年頭也流行道德綁架不成!顧晨剛想狠下心腸將周王抓住自己的胳膊拉開,避免他把鼻涕眼淚抹上自己這身絕版耐克上。誰知這老頭吧唧一下就摔坐在了地上,從哀怨又變成了痛苦哀嚎了,“哎喲,疼死孤了,孤的胳膊斷了!你怎么忍心推倒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瓦特發(fā)特!手斷了你捂屁股做什么?”顧晨感受到了來自兩千多年前碰瓷的滿滿惡意,像是排練好的一般,周王的哀嚎剛起,殿門外烏壓壓地跑進來了一、二、三、四個高頭大漢,都是昨夜的老熟人了。不過這回這四人全都披甲帶劍,每人還手持一把弓弩,剛一進來就瞄準顧晨高和道:“大膽!哪里來的賊人,竟然刺殺天子!”

  碰瓷外加仙人跳!顧晨一巴掌蓋在了自己臉上,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了。手指縫里看見周王正橫躺在地上對他擠眉弄眼,“孤喜樂,常喜歡與臣下玩笑,對了孤忘了顧先生你是什么官職來著?要知道無官身無故出入天子王宮可是大罪,要腐刑的?!?p>  “太……太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眼見形勢比人強,顧晨咬牙切齒應下這差事,“臣見過大王,剛剛與大王玩笑,還請大王不要見怪?!?p>  “哈哈!不怪不怪,沒聽見嗎,太史與孤玩笑呢,還不快退下!”

  “諾!”這四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呼啦啦一下子就都走光了,周王就沒事人般又從地上蹦跶起來,拉上顧晨的胳膊,“來來來,孤的太史快上座?!?p>  面無表情地跟著周王落座,這位老頭見計劃達成顯然很高興,“孤的太史,高興一些,不要愁眉苦臉的,要知道大周的太史可是十分尊貴的,在百官之上。”周王將太史一職夸耀得唾沫橫飛,自己是手舞足蹈一邊還掠過案前拿起裝著涼水當酒的青銅盞高喝道起詩經道:“真是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曾孫篤之……”他念的是詩經中的頌,不過顧晨可沒心思聽他吟詩,冷不丁說了句:“敢問大王這太史每月能領多少月錢呢?”

  大殿中的吟詩聲戛然而止,周王的臉瞬間耷拉下來,“顧太史來飲酒飲酒,談錢傷感情?!薄?p>  顧晨一直以為周王很落魄,那么周國子民日子也一定過得水深火熱。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別處他看不見,只單這洛邑就是一片繁榮景象,聽領路的牙人介紹,這還是諸多商客北遷的原因,不然會更熱鬧。百姓們安居樂業(yè),紈绔們斗蟲遛狗,就連個乞兒都少見。

  所以水深火熱的特么只有周王一人,當然現(xiàn)在還要再加上他顧晨。抓著周王預支的一月薪水——十兩八錢還有一根寫著欠銀四百八十兩九十二錢的竹簽白條,他發(fā)現(xiàn)竟然租不起王宮周圍一間小茅屋。

  “客官,這已經是您看過的第八間了,不知你可有決斷?就沒有喜歡的?”若不是見到顧晨身上的太史官服,以及腰間的官家腰牌,牙人只怕早就報官告他鬧事了。這還少周王強行讓他穿上的,說是他的異服不適合在都城之中隨意走動,容易招惹麻煩,至于什么麻煩這位姬賜大王就沒說了。只不過看他歡天喜地地拿走了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和鞋褲,顧晨極度懷疑他說得話都說胡扯嚇唬自己的。

  喜歡?剛剛那間三進三出的別院就很喜歡,奈何兜中拮據(jù)呀。顧晨抓著手里的散碎銅板羞澀地小聲問道:“不知還有沒有更便宜些的?實不相瞞我這新官上任實在囊中羞澀?!?p>  “新官上任?”牙人認真打量了他一番,指著高大的宮墻再確認道:“是給那躲債王當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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