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蹲在墻根下拍打著受驚的小心肝,一只手支著下巴,再一尋思自己躲什么呢?趴自家墻頭看大街又不犯法。
“管飯的你在做什么呢?”安幼魚騎著小花不聲不響地落在院子的大石頭上,再次把他嚇了一跳,“啊,偷看……我在思考人生?!?p> “古里古怪的,馮嬸喊吃飯了。”落下一句話,她就把小花留在院子自己回前廳去了,這是上會小花把大廳整的亂七八糟后,顧晨專門立下的規(guī)矩,沒事不能讓它去大廳。
“看什么看,再看今晚骨頭減半?!绷粝乱蝗艘换⑿⊙鄣纱笱?,試圖在小花身上找回點場子的顧晨拍拍身上的塵土,從地上站了起來,扭頭看了眼身后的圍墻,目光留在墻上,心思早已經(jīng)穿透過石墻飛到了剛剛那個老者和唐武云身上。只不過越想越?jīng)]有頭緒,無趣地搖搖腦袋準備去吃飯。
只是他才剛一轉(zhuǎn)身,小花突然就從她趴著得那塊大石頭上站了起來,前肢下壓,沉聲咆哮著,露出了百獸之王的兇勢。隨著這一聲咆哮,顧晨就聽身后院墻啪得一聲,有重物摔落的聲音傳來。
一個渾身黑泥,還沾了不少蘆葦?shù)娜寺湓诹嗽鹤永?,想來本該?yīng)是很帥氣的翻墻,被小花那聲咆哮給驚嚇的一腳落空,直接跌落在了地上。
“乞丐?賊偷?”院子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還一身臟兮兮的,再瞧這天色已經(jīng)開始暗下來,無疑會被人給當成賊偷。
得虧顧晨心思穩(wěn)重,沒有立馬讓小花上前咬人,而是盯著縮在地上的那團身影戒備著。只見那人先是揉了揉摔疼得屁股,才開始東張西望,許是在疑惑,這院子里怎么突然會有大蟲的叫聲。
一抬頭就瞧見了同樣在盯著他的顧晨,驚喜叫道:“老板,是我!”
……
……
顧晨看著眼前狼吞虎咽的龐孝行忍不住一通說教:“你正門不走,怎么學賊翻墻。還好我在,不然非得被小花咬死?!彼钦娴眯挠杏嗉?,龐孝行還沒來府上認過人,還真有可能被小花當賊給咬了。
龐孝行咽下最后一張大餅,塞得滿滿當當?shù)拇笞焐瞪档匦α讼?,“我這不是怕被人看見么?!彼m然只是個武人,但心思縝密也非一般人能比,該裝死的時候絕不瞎蹦噠,否則也活不過那戰(zhàn)場上的刀槍箭雨。他心里尋思顧晨讓他跟蹤調(diào)查這事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行事小心妥當些好。
哪怕是讓他洗過了,顧晨還能瞧見他沾在頭發(fā)上泥巴,不由好奇地問道:“你這一身泥哪弄得,不是讓你跟蹤李淳嗎?他去玩泥巴了?”
“差點把事給忘了,老板我得趕緊說,您記下,我怕一會就忘了?!饼嬓⑿蓄D了頓,整理腦中的記憶,慢慢回想說道:“李淳去十里渡驛站見了大世子姬丹。問他好,說家中桃花已開,年前腌制的李子也好了,他回來的正是時候。姬丹謝過李淳,又說從趙國帶了些特產(chǎn)回來,要送給李淳見見……”他說到后面漸漸慢了下來,禁閉上雙眼,努力回憶在腦中已經(jīng)有些混亂的對話,臉色因為記憶的消耗變得慘白,等好不容易將最后一句說完,才虛脫地癱在椅子上,慚愧道:“老板,我不懂他們說的話啥意思,就一局不漏地給背下來了。您看看,我總覺得不對勁。”
公元前二、三世紀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沖他比了個大拇指,顧晨佩服之余再嘆自己可真是撿了個寶了,想想一月三十金真是值當。讓龐孝行調(diào)查李淳也是隨心之舉,萬沒想到頭一天就撞上條大魚。這邊聽完龐孝行描述,顧晨想法與他相同,一個司寇一個大世子偷偷摸摸跑到一個偏僻驛站聊家常敘里短的,是親情?還是無處安放的基情!
而且這個時候大世子不應(yīng)該還在回來的路上嗎?前些日子從紀墨那得來的消息,說這姬丹起碼還得十天半月才能回到洛邑。
“你確定那人是大世子?”
龐孝行想了想說道:“我沒見過大世子的容貌,不過聽李淳對他的稱呼,應(yīng)該錯不了。對了,他們離去的時候殺了驛丞,還一把火燒掉了驛站?!?p> “殺人滅口,這是要干大事呀。”顧晨打了個激靈,微微一笑,百官首領(lǐng)和一個世子偷偷摸摸攪和在一起還能做什么大事。最大的大事莫過于謀朝篡位了??伤謱嵲谙氩怀鲞@位大世子這么做的理由,對方是王長子,品端行正,又有百官支持,將來登上王位是順理成章之事,又為何要如此冒險。細想剛剛龐孝行帶回來的對話,一時也沒太多頭緒,也只能把那些對話先拿筆紙記下,慢慢猜想,也希望只是自己多疑猜測了。
龐孝行又說道:“老板,那位殿下身邊跟著一位高手,我不能太過靠近,只怕后面的跟蹤不容易?!?p> “無妨,我讓你跟蹤李淳,只是想查明刺殺一事與他是否有關(guān),如今既然有了答案了,這事就到此為止。這灘渾水既然不是為我們準備的,還是不要自己踩進去的好。”聽兩人的對話,那刺客一事確實不是大世子所為,那李淳不過順勢而謀,借刺殺之事做文章罷了。顧晨心中暗驚,難道真是二世子所為?可他又覺得介休沒必要騙他。
飯后,讓馮嬸給龐孝行安排了間房休息,他自己一個人徘徊在庭樹下。這幾日一連發(fā)生的事太多,讓他精神緊繃,今天好容易解了心病,此刻難得放空,看著隨風飄落下的枯黃樹葉,飄落在院子里的每一個角落。他感覺自己就像這些落葉一樣,隨風飄呀飄,一直也沒個家。結(jié)果這一飄就飄到了兩千多年前……
翌日顧晨起了個大早,他是被一堆落到頭上的枯葉驚醒的,才發(fā)現(xiàn)昨夜竟是靠在樹下睡了一整晚。身上不知是誰細心地給披了一床被子。
就在顧晨還睡眼朦朧之時,聽見頭頂上傳來安幼魚銀鈴般笑聲,抬頭一看只見她正俏皮地倒掛在樹枝,手里捧著一把樹葉正準備再往下撒,看來之前落在身上到這一層葉子也是她的杰作。
“管飯的,你醒啦。屋里來了個人,等你很久了?!?p> “誰這么大清早的來呀?!蓖搜厶炜?,發(fā)現(xiàn)這天也才剛蒙蒙亮,顧晨把被吵醒的不滿全都轉(zhuǎn)嫁到這位不速之客身上去了。
前廳里,顧晨有些驚訝地看著善恭,說道:“你說王上召見我?這大清早的就進宮?”老太監(jiān)善恭會出現(xiàn)在他家里已經(jīng)是稀奇事了,姬賜天沒亮就召見可就更稀奇了,據(jù)他所知這老頭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醒的,反正那些國事丞相和百官都能處理的妥妥當當。
善恭笑笑說道:“是的,不過不是進宮,請顧大人隨我來?!?p> 出門左拐一二十步,顧晨發(fā)現(xiàn)他就是領(lǐng)著自己繞一圈到了離顧府不遠處的一個宅院。
“這不是前些日子還在裝修的那棟府邸嗎?!彼睦镆蓡?,跟著善恭進了街門,穿過庭院,來到一處花廳,在哪里姬賜這老道一腳踩著椅子,一手撐在膝蓋上嚼餅喝粥吃得不亦熱乎,那模樣十足一個山大王??匆婎櫝窟M來了,還招呼道:“望北來啦,快來一起吃一點?!?p> 瞧了眼桌上那半張咬過的肉餅,還有半碗不到的稀粥,這老頭還好意思招待,顧晨嫌棄地客氣道:“不用了,王上,這半張餅半碗粥還是您自己吃好喝好。”
坐了一會,發(fā)現(xiàn)姬賜這半碗粥還稀里嘩啦喝了許久,他肚子還餓著,就有些不耐煩了,問道:“不知王上喚我來什么事?”
姬賜這才將碗放下,抹了把嘴角胡須當時擦過了,扭過身子喊道:“出來吧?!?p> 只見一個人影扭捏地從屏風后面走出來,全程耷拉著腦袋,真得一副眼觀鼻鼻觀心心里盯著腳趾尖。
“三殿下?”在姬賜面前顧晨還是給這位映像不佳的世子留幾分面子,喚了聲三殿下。
姬倡眼角偷偷瞥了眼顧晨整張臉都在述說著自己悶悶不樂的事情。
顧晨不明白這老頭葫蘆里賣什么藥,小聲問道:“王上你這是?”
姬賜笑道:“孤記得先前有同你提過,要請你做老三的師傅?!?p> “可我不是拒絕了?”這事顧晨記得,不過更記得自己當時已經(jīng)一口回絕了,沒想到姬賜心里還記掛著。
“你先別忙著再回絕,聽我把話說完。”姬賜停頓了一下,細細斟酌一番后繼續(xù)說道:“魯國公與孤是族親,你也知道此次伐魯實在被逼無奈,孤準備親自帶軍前往,以視對老國公的敬重。”
見他言語激動,話語間顧晨虛禮客套了一句:“王上大義。”
“何來大義,孤現(xiàn)在怕已經(jīng)是不義之輩了。不過無妨,一國之君最不需要的就是義?!奔зn說著話,神態(tài)氣勢逐漸從一個老頭變成了一位君王,語氣漸冷,“我不在期間準備讓老三監(jiān)國!”
不止是顧晨大驚,杵立在一旁的三世子姬倡也不可察覺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