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吃了又吃，好飽
“木呷，你曲波（朋友）？”一個小伙提著酒瓶問。
木呷介紹：我曲波王翰，我老表熱者阿木。
熱者阿木倒了兩木杯酒，說：額尼支杯蘇（我倆喝一杯）。
王翰接過和熱者阿木碰了一下一飲而盡。這下好了，木呷的老表弟兄看見了，大家都來找王翰干杯。也許是吃飽了酸菜面，王翰連干了十幾杯也沒醉，反而更加興奮，更想喝酒了，只要有人來勸酒，接住就喝。因為興奮，又有酒精的加持，王翰甚至漢語夾帶著簡單的彝話和大家攀談起來。都是酒鬼，誰都不覺得王翰的語言有問題。
喝了酒的王翰變了一個人，豪氣干云，聲音分貝不斷提高，語言開始亂七八糟。正在興頭上，第二頓美食來了，吃的是又辣又麻的紅燒魚。魚肉放在大盆里，想吃的就自己動手拿木盔舀。起初，酒足飯飽的王翰只是想嘗一嘗，就用木勺舀了兩三塊偏小的魚肉塊?？墒牵粐L嚇一跳，辣死的辣，麻死的麻，味覺告訴自己，就是喜歡這么刺激的味道，不由得又盛了幾大塊不停地哈著氣吃下肚子，最后還舀了小半木盔汁水喝了下去。如果說先前的面條是解酒的，那現(xiàn)在的紅燒魚無疑是錦上添花勸酒的菜。王翰感覺：越是麻辣，越是想再喝幾杯進一步滿足味蕾。于是一改被動接酒的習慣，找這個兄弟干一杯，找那個哥哥碰一下酒杯。木呷笑嘻嘻地看著王翰表演，旁邊的人喝著酒說：這個海嘎今天高興了，有點像酒瘋子了。
王翰像一個不倒翁一樣身子不斷搖晃，木呷趕緊將他扶到干稻草上坐下。王翰腦袋靠近木呷，幾乎是臉貼著臉，口齒不清地對木呷說：呷、呷哥，認識你真是我的幸運，我太高興了，跟著你，不但找到了老婆，還親身體會了彝族家豐富多彩的生活，我真是太高興了。我要一輩子做你的好兄弟，你愿意嗎？
木呷笑著說：只要你喜歡，以后只要你愿意，隨時都可以跟著我到彝族家來玩。我們好玩的節(jié)目還很多，就怕你玩不起。
王翰：玩，一定要玩。不過，今天晚上的美食真是太好吃了，真是過癮，一會兒還有什么好吃的，記得叫我。
木呷：你還吃得起嗎？你如果不行了就睡覺，吃東西的時候，我一定叫你，放心，我們彝族家就喜歡你這樣灑脫的漢人。
王翰醉醺醺地說：呷哥，不瞞你說，像我這樣土生土長的漢人，其實是很自卑的。你不知道，在你們眼里，我們是漢族，是外來民族，多少要受到彝人的排擠；可是，我們一旦走出涼山，外邊的漢族卻又戴著有色眼鏡看我們，不覺得我們是漢族，都說我們是涼山蠻子。我們的身份真的很尷尬，用很直白的話說——我們是漢不漢，蠻不蠻。作為漢族，我們涼山的漢族結婚，傳統(tǒng)的東西已經丟得差不多了，過程已經簡省得十分簡單了。如果非要說一個最有意思，最好玩的，那只有鬧洞房還算湊合。我們的婚禮哪里像你們一樣，什么時候都有令年輕人激情澎湃的節(jié)目，玩得十分盡興，十分愜意。要是我早點認識你該有多好呀！
木呷：兄弟，現(xiàn)在認識我也不晚呀。只要你喜歡，以后我的親戚朋友結婚，我都把你帶起，夠意思了嘛？
王翰嘟嘟囔囔地說：喀沙沙，喀沙沙，羨慕啊，真是羨慕。
木呷：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羨慕我們彝族，我們還羨慕你們漢族呢！你不要想多了，漢族有漢族許多的優(yōu)點，不能僅僅因為好玩，就覺得自己的民族有問題。你哪里又知道我們彝族的苦惱呢？就拿今天這么多美食，吃的人都很爽，但，你又知不知道新郎的父母又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心血？我們彝族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今天的面子倒是有了，但其中的苦又有誰知道。好了，和你說這么多，你一個海嘎也懂不起，只要吃舒服了，吃高興了，主人家的目的就達到了。你就心滿意足地好好休息，有好吃的美味佳肴，我一定叫你，你真他媽是一個吃貨。
就在王翰宿醉夢周公的時候，彝族式香腸、冷水雞，烤小豬依次出場，送親的人贊嘆聲不絕于耳。彝族規(guī)矩，再尊貴的客人來了，只要你肚子夠大，敞開肚子造，吃喝毫不吝嗇。彝族家就是這樣，只管客人吃飯喝酒，睡覺的問題是沒有人關心的。所以，送親的人整晚都可以在干稻草上，要么喝酒，要么吹牛，要么睡覺，甚至可以憑本事去擠著表妹睡床。美食送來，愿吃的吃，不愿也不勸，一切都是那么隨意。
初冬的清晨，寒風凜冽，稻草上的男人們蜷縮著橫七豎八地擠在一起睡覺。感覺好冷，王翰再也睡不著了，瑟瑟地籠著查爾瓦爬了起來，渾身無力，腦袋暈暈乎乎的隱隱作痛。王翰再次深刻體會了喝酒的人最愛說的那句話“喝酒的時候，每個人都是英雄；醉醒后全變成了狗熊?！毙闹邪蛋迪露Q心：太難受了，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喝酒時一定要有節(jié)制，盡量少喝酒，能不喝就不喝。但事實證明這樣的想法是每一個酗酒人的通病，只要幾杯酒入口，頭腦一發(fā)熱，再決絕的決定都會拋到九霄云外。有這樣的想法，反復幾次后，愛酒的人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自己在酒的前面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厚臉皮。
天一亮，干稻草上送親的人便漸漸悄悄的離去了，這也是彝人的習俗，王翰感到非常奇葩的習俗。整個親朋滿座的熱鬧場面不見了，院子的地上到處是垃圾，尋食的狗兒們夾著尾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地上尋找食物，偶爾為了一塊骨頭或一塊肉尖叫著搶得不亦樂乎，新郎家有了些許冷清的感覺。熱熱鬧鬧的婚禮就這樣隨著親戚朋友的離開，告了一個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