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層
良久良久之后,行健才從地上緩緩爬起。但是那眼神,還是有點不對勁。那感覺……就像遭受了什么巨大的人生打擊一般,看著就叫人發(fā)憷。
“呃……他傻了吧?”九冬扭頭,問文禮到。
“大……大概吧?!笨葱薪∵@樣子,文禮也答不上來,只能籠統(tǒng)的回答到。
又是一段漫長的時間過去,行健神態(tài)才漸漸恢復(fù)過來。只是看向文禮和九冬的目光中,竟然帶著點害怕。
“看來真的是傻了。”文禮一扶前額,有些幸災(zāi)樂禍。
倒是一旁九冬,實在看不下行健這副鳥樣。他快走幾步,來到行健身旁:“嘿,你這家伙,腦子在想什么呢!”
“呃……啊?!毙薪』卮鸬娜允怯行┌V呆。
“你TM就光看我們的進步了,都不去看看自己的!我們修為從25級升到了1級,是獲得了很大的成就。那你也未必不是呀!你從45級升到了18級,可是整整升了27級,比我們還多!
“而且像我們,對付同修為對手根本不費吹灰。那你也不一樣么!難道說你對付幾些18級的小怪怪,就要費勁了?”
“誒?”聽了九冬一番話語,行健轉(zhuǎn)念一想,對,也是,自己在這兒叫個什么勁啊!少年還在37級時,就創(chuàng)造了擊殺銀矛類人獸的記錄?,F(xiàn)在修為都已經(jīng)18級了,殺幾個同級別的,那不跟割割韭菜有什么區(qū)別?
清秀少年的心態(tài),在這一瞬間,好像得到了什么平衡。
“好了,你們兩個也別在這嘮嗑了。”這時,一旁文禮適時發(fā)話了,打斷氣氛,“想回渺星,還有五層塔要闖。你們就閑著這么多功夫?”
“額……呵呵?!毙薪【哦允且换仡^,對著文禮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尤是九冬,右手還非常配合的抓抓后腦勺,再加上他略顯壯碩的體型,竟有種憨憨的感覺。
“好啦,咱們也別在這干杵著,直接走去下一層吧!”文禮擺擺手,表示不用這么認真回應(yīng)。
三人所在的是五層塔的第一層,但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機關(guān)陷阱之類的,倒更像一個用于接送的平臺。這么說來,五層塔實際上只有四道關(guān)卡。對三人來說,也算是個好消息吧。
但是仨少年四顧一番,卻并未有什么樓梯通道之類的通往上層。而當抬頭再望,卻發(fā)現(xiàn)原來天花板上開了個洞。去往第二層的路,原來是要從洞內(nèi)竄過去的!
也難怪,來到這五層塔內(nèi)的人,幾乎都是各地高手大能,臨空飛行肯定是做得到的。那么,還何必要去造其他的攀登工具,徒增麻煩呢?
“好嘞!”三少年齊聲一喝,縱身躍起,直接從天花板的大洞內(nèi)鉆入!
……
展現(xiàn)行健在眼前的是一片蒼茫沙漠,無邊無際,寸草不生。若說有什么突兀之處,便是那看似幾丈高的灰白色石碑,其上還刻著幾個黑色大字:
勸君莫進,一去不復(fù)返;
沙海茫茫,古來無人還。
對,這片地域,就是行健內(nèi)心中最討厭的地方,沒有之一:沙海!
“不是吧……”行健眼神倏然絕望了起來。難道……他又重返了沙漠了?!
清秀少年又向四周掃了一掃,發(fā)現(xiàn),九冬和文禮都不見了!
“怎……怎么回事?!”行健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掌,不禁失聲喃喃。他又回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納物仙袋,發(fā)現(xiàn)就連納物仙袋都不見了!
揮揮腦袋,行健深知此時不能慌了自己的腳步。他兩腿一跨,起步便是向著灰白色石碑走去。
只是剛走一步,一股極致的渴意,帶著火辣辣的灼燒感,從他嗓間涌起。
這股渴意,行健就算之前在沙漠里也沒這么強烈。真是有些不可思議,人類竟然能被“渴”這種感覺折磨地這么痛苦!
噗通!
還沒走上幾步,行健雙腿一屈,跪倒在地,兩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咽喉,眼神中血絲蔓延。這股渴意要比他在沙漠時還濃烈上千萬倍,他受不了了!少年真的受不了了!
遙遙掛在天幕的太陽,就像要痛打落水狗一般,更加猖獗了。那投射下來的火熱陽光,炙烤著大地,也焚燒著少年的身軀。行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皮膚,正在一圈圈變得干癟起來!
他手上的血肉,好似都被烤過一般。白皙的皮膚漸漸轉(zhuǎn)成如同焦炭一般的黑色,全身都病態(tài)的瘦了下去,兩眼從眼眶里凸出,好似隨時都要掉落一般。
“不……不,不!”少年眼神逐漸恍惚,口中的呻吟略顯的有些聲嘶力竭。炙熱的空氣,不僅傷害著行健的肉體,還摧殘著他的心靈。少年感覺他心中的那最后一道防線,就要被摧毀了!
行健自忖,他的心理素質(zhì)算得上是比較高的,不會因為一些小傷小痛而被打垮。想想他以前在渺星從軍做任務(wù)的時候,被犯罪分子拉出去各種嚴加逼供。這群人整出來的虐人手段,那叫個殘忍。但當時,行健還不是咬咬牙全部撐過去了??扇缃裨谶@無盡熾熱之地,他硬生生是堅持不下!這種痛苦,不能言喻!
啪嗒。
好像有什么從他身上掉落了下來,撞到沙地上。
少年低頭看看,卻訝然發(fā)現(xiàn),掉落之物正是他的右眼!一股無名的恐懼,瞬間占據(jù)了行健的心靈。于此刻,各種負面感情,在他腦中交織碰撞著。
“這么痛苦,干脆……還是死了吧。”行健心中這么想到。既然生不如死,干脆,一死百了!
但行健沒有意識到,他還是第一次這么想死……
可是,少年死不了!他現(xiàn)在連身體都動彈不得一下,還怎言自殺!
“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快讓我結(jié)束這段痛苦吧!”一股極端的意念,從行健心頭升起。但是,他就是死不了!
行健突然發(fā)現(xiàn),世間最痛最苦之事,莫過于連死的能力都沒有!
踢踏踢踏……
此時,一陣腳步,忽從行健耳畔傳來,由遠漸近。
行健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用他唯一一只左眼探看。發(fā)現(xiàn)來者,正是謝文禮和仲九冬。
行健嘴旁咧起一抹笑容,抬起手指,艱難地在地上寫上三個字:幫我死……
字跡印在這沙地上,甚是顯得有些死寂荒涼。
九冬文禮向著行健這兒瞟了瞟,又看了看沙地上的字,便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他倆二話不說,抽出匕首,朝著行健心窩,一匕首就是捅了下去!
噗!
一聲有些干澀的濺血聲,從行健胸膛傳來。鮮紅的液體直流了一地,滲進干燥的無比的黃沙中。
“這就結(jié)束了吧……”行健的眉頭,微微松開。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著……
行健身體里的血就像沒有止境一般,瘋狂的向外涌著,卻永遠都流不光。
怎么死,就是死不掉!
文禮和九冬看著仍存氣息的行健,沒有再言,起手又向著行健身上捅了幾刀,直將他身體上捅得面目全非,就跟一條破毛巾一樣。
依然沒死,只是,身體上流下的血更多了,涓涓相聚,竟匯成了一條紅色的溪流。
少年絕望了,他唯一的左眼,也失去了僅剩的幾點光澤。他已經(jīng)放棄了,完完全全的放棄了。但到底放棄什么,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
行健感覺,他就要消散在這片天地間……并不是肉體上的,而是指神魂上的。
文禮和九冬的面龐,最后一次從行健腦海里閃過……
“不對!”少年突然驚起!再怎么說,文禮九冬也不會這樣對待他!這倆怎么可能舍得殺掉自己!于情于理,皆是解釋不通!
想想文禮,如果得知自己要自殺,他應(yīng)該會口氣嘲諷地說一句:“呵,行健,你今天腦子抽風了吧!”
再想想九冬,他也應(yīng)該會上前安慰自己,甚至做些開導(dǎo)工作。這倆怎么可能對自己下得去手!
這倆,不可能助紂為虐!
一彎殘笑,重新從行健嘴角漏出。這片天地,并不是什么真實之物,而是一個幻境!讓少年察覺這一切的,便是其自身與文禮九冬兩位兄弟那不可割舍的羈絆!
“哈哈!要是沒這點,小爺我可能真是得挫敗在這,甚至丟掉性命了!”行健知道,之前產(chǎn)生的那道絕望的感情,如果不加控制的放大,那在現(xiàn)實中,他就可能會因為思想靈魂的破碎,一命嗚呼了!
在幻境里,身亡,無事;心亡,則死!
“哈哈!哈哈!”少年仰天長笑。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看破一切了!屈屈幻境,何能阻他的腳步?!
若在這里言敗,他會不甘,他不甘放棄前面在沙漠深林的種種努力;他會不舍,他不舍就這么扔掉了回到渺星的唯一機會;他也不能,他不能做到就這么辜負文禮九冬兩位兄弟的期待!
當行健這種心境剛剛升起,天地間驀然風云色變了起來。在他身旁不斷用匕首捅他的文禮和九冬,如同鏡花水月般,化作一團飛絮,飄向遠方。而原本行健所在的枯黃沙漠,也顫抖了起來,支離破碎,最后消散在少年的眼前。
一切恢復(fù)了從前,只是行健,已然立在了五層塔的第二層之上。再觀身旁,兩道熟悉的身影依舊。不僅面龐是行健所朝聞暮見的,就連氣質(zhì),也是讓他感到這么的放心。
雖然行健感覺,他在幻境中經(jīng)過了一段非常漫長的時間,但其實在現(xiàn)實中,這只是彈指一瞬。
看,第一層下頭,那因為三人臨空跳躍而被濺起的點點紛塵,還沒落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