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道別離
“初愿丫頭，你在干什么？”我飄到初愿面前。她捧著一本書靠在樹邊靜靜地看著，陽光傾瀉下來，整個人裹了一層耀眼的光。
“風(fēng)，你來了?！背踉割^也不抬的說：“我在看爹給我的法術(shù)書。”
“法術(shù)書？？你爹怎么會有？”我疑惑地趴在她的頭頂下，往書里看去，均是密密麻麻的術(shù)語。
“爹說是我娘留給我的?！背踉干w上書，斜躺在一邊，盯著晴朗的天穹輕嘆了口氣。
我疑惑道：“你爹知道緋顏是狐貍？”
“嗯，知道。他知道我們的身份。娘和我說過，她遇見爹的時候就是一只小狐貍?？墒恰背踉钙^瞄了一眼遺漏點(diǎn)微光的昏暗屋子，輕嘆：“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來了?！?p> “哎！不想了。風(fēng)，你看得懂這些術(shù)語嗎？我不懂怎么修煉。”初愿苦惱道。
“大概還可以。”我懵懵地點(diǎn)頭。
“那你以后教我修煉吧?！?p> “啊，好。”
流動的時光在我面前一晃而過。再一睜眼時，面前的女孩已長成婀娜少女，黛眉如柳，星眸光華流轉(zhuǎn)，顧盼間勾魂攝魄，膚如凝脂，玲瓏細(xì)鼻，一點(diǎn)朱唇含梅，楊柳細(xì)腰，裹一身淡煙寒青色衣裙，動靜之間皆溢彩流光。
“愿兒。”林清哲坐在石凳上，抬頭望著初愿，面容仍似當(dāng)年，眼眸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滄桑，“愿兒，你如今已經(jīng)長大成人。我，我也要去找你娘了?！?p> “爹！”初愿跪在地上，神情落寞，“爹，你真的要丟下愿兒嗎？”
“孩子啊?！绷智逭苌斐鍪謸崦踉傅男惆l(fā)，眼神空遠(yuǎn)：“你修習(xí)了法術(shù)與武功，已然能在此亂世中保身，你不再需要我這個累贅，我也了無牽掛了。當(dāng)初你娘走的時候我便想隨她而去，如果不是因?yàn)樯眢w里的內(nèi)丹，我……”
“爹，我知道了?！背踉搁L吸一口氣，默然點(diǎn)頭，眼睛通紅，壓抑著顫抖的身子伸出手覆上林清哲的胸口，藍(lán)光閃去，一顆手掌心大的晶亮泛著靈氣的珠子驟然出現(xiàn)在初愿手上。
林清哲神情恍惚，眼睛一閉，頃刻間便沒了氣息，平靜的面容上勾著微笑，仿佛睡著了般。
天空突然接過一道霞光，身著一攏白袍的男子從林清哲的身子中飄出，星眸淡漠，腳踩祥云，徐徐歸去。他瞥到一旁飄著的我，單手一伸，一股力量揪著我的身子，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芒從我身子里搖晃而過，化成一道閃光，瞬間消失。
“她的殘魂，我?guī)ё吡?。日后替我照顧好這丫頭。”
冷漠的聲音穿過天地透過我的身子，我心恍恍惚惚，再一抬頭瞧時，天空清明，萬里無云，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我低頭看著下方神情悲傷的初愿，陽光傾瀉，裹著光的身影慢慢消散，再一定睛，四周迷迷蒙蒙，霧氣彌漫，看不真切。
“初愿丫頭？”
“緋顏？”
“小狐貍！”
我害怕得四處亂飛，聲音顫抖，在濃霧里飄飄蕩蕩，淹沒了我的思緒。瞬間，縹緲的黑霧壓來，整個身子動彈不得，陷入一片昏暗中。
一道耀眼的微光刺破世界，伴著輕柔細(xì)語：
“風(fēng)兒，風(fēng)兒……”
誰？誰在喊我？！我掙扎著用力睜開眼睛，絢爛的光芒在我眼睛里萬般流轉(zhuǎn)，我一下子睜不開眼，又瞇了會，那輕柔呼喚的聲音仍飄蕩在耳邊，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女王。
“女王……”我睜大眼睛，驚得從蕭兮胸膛上彈了起來，“女王，有，有事嗎？”
“跟我來。”女王微笑淺淺，浸在絢爛的光芒中，恍惚得不真實(shí)。
我默默地看了眼身旁熟睡的蕭兮，心情忽然像沉墜入一片漂泊的河水里。我點(diǎn)點(diǎn)頭：“好。”
我靜靜跟在女王后面，前方白光突然遍布天地，剎那間將我們包圍，周圍糟糟慌亂之聲不絕于耳，血味彌漫，引心中翻騰倒海。定睛一看，各人行色匆匆，魚貫出入。一婦人躺于床上，雙腿撐開，額汗如雨，神情苦痛，咬牙呻吟。再仔細(xì)看去，婦人身后隱約閃著亮光，似黃昏邊勾勒的云彩，飄飄渺渺，琢磨不透。
“女王？為何來人界？這位女子？似乎是妖？”我疑惑不解，心中慌亂。
“那是你種的因啊?！迸鯂@氣，伸手指去。我順著女王的手看去，婦人的腹中閃閃爍爍，如晶亮的泉；縹緲無依，似無根的風(fēng)。
“這婦人腹中是……空的？”
“嗯。人與妖結(jié)合本就有違天命。若勉強(qiáng)，可能……可能”女王輕輕搖頭，“風(fēng)兒啊，你細(xì)看，那名女子是誰？”
我緊皺眉頭，細(xì)細(xì)看去，黛眉似柳，面容白皙，即使痛苦也沒有遮住身上流光溢彩的氣質(zhì)。
“她是，她是……她竟然是！”我驚得杵在空中，身形恍惚，初愿丫頭？！初愿丫頭！為什么？為什么，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事？為何我離開了她？忘了她？
思緒萬千，腦袋像炸了般轟開，我眼中光彩迅速流轉(zhuǎn)，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風(fēng)，若不想背負(fù)余生罪孽，便去吧。因果循環(huán)，皆為定數(shù)?！迸踔钢敲麐D女，身形虛晃，輕嘆道：“時間不多了?！?p> 我沉默不語，看著她痛苦的神情與周圍逐漸肆虐的靈氣，心里像壓了大山般喘不過氣，不由長吸一口氣，默默回頭：木頭，對不起。對不起……
眼睛一閉，風(fēng)呼嘯而過，掀起床前帷幔，窗外夕陽滿天，霞光四沉，“哇”的一陣哭聲，一個嬰兒終于沖出黑暗的束縛，來到了世界上。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太好了。太好了?！贝采系膵D女望了一眼老婆婆手上的孩子，滿面蒼白，聲音游離，淺笑著昏睡了過去。
空中的女王嘆了口氣，身形漸漸消散，化成一片金色，融入了霞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