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聽到沈江歌這試探性的聲音,陳岑一開始是不信的。
喂喂,這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全身上下都裹得跟個粽子似的,你是怎么看出來是個女的啊喂?
緊接著陳岑就見黑衣人明顯一滯,然后一道寒芒抵在了濃眉少年的喉嚨上,止住了他繼續(xù)說話的欲望。
陳岑瞪大了狗眼。EXM?還真是個姑娘???
那你是怎么……?
陳岑仔細(xì)瞧著兩人緊貼的姿勢……
……我懂了。
黑衣人嘴里咬著小巧的口中刃,對濃眉少年做出了這一絕地反擊。實錘了性別的女聲從牙縫里擠了出來:
“敢亂動亂喊,就死!”
濃眉少年眨眨眼,示意他聽懂了。
“解藥!”
“呃……”他求助地看了一眼小二黑,“在外面。”
兩人你瞪我,我瞪你。
尷尬的沉默。
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黑衣人的腦袋靠在濃眉少年的肩膀上,臉側(cè)著,溫?zé)岬谋窍⒕瓦@么噴在少年的脖頸間。從陳岑的角度看去,如果忽略那柄袖珍的刀刃,這場景就像是前世地球男女間盛行的某種情趣,俗稱種草莓……
“嘶!”濃眉少年倒吸一口涼氣,“你輕點!太……用力了!”
黑衣人下意識地后仰,然后怔住,似乎是在回味濃眉少年剛才的話,接著突然低下頭,用更大的力氣懟了下去!
“疼疼疼要見血了要見血了……”
“閉嘴!”
兩人的耳朵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粉嫩的那種。
陳岑再一次目瞪狗呆。
喂喂喂!兩位!明明是很緊張的人質(zhì)脅迫事件好不好欸?!能不能嚴(yán)肅一點?!
眼看黑衣人的眼神越來越冷,似乎真的在認(rèn)真考慮要不要干掉沈江歌,陳岑趕緊傳音道:“我可以教小二黑去拿,你直接說就行!”
“那個,那個!”濃眉少年趕緊高聲道,“你等等,我,我可以叫我的狗去!二黑!二黑你去靠東墻的柜子,最底下一層,有個包袱,里面有些黑色的東西……”
黑衣人的眼神是那種標(biāo)準(zhǔn)的看傻子的眼神。
你覺得我是看起來很好騙的樣子嗎?你家狗這么聰明?到底你傻還是我傻?
然后她真的呆成了傻子。只見那條小黑狗“汪”叫一聲,繼而沖出了房間。外面?zhèn)鱽砹朔涞构竦穆曇簟?p> 黑衣人瞪著濃眉少年。
濃眉少年無辜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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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雅做夢也不會想到,區(qū)區(qū)一個平民獵戶的家里,居然會設(shè)陷阱!
她更沒有想到,這陷阱居然是雙重的,那看似普通的臭雞蛋里,似乎還加了軟筋散一類的東西!
她更更更更沒有想到的是,此刻,被迷藥暈得無法動彈的她,竟然趴在了一個男子的胸口!
堂堂林家大小姐,大秦朝廷的銅章捕頭,上任幽州城六扇門檢校一職已有三年,捉拿賊人一百一十九人,其中甲級重犯二十九人,足足占了整個幽州城六扇門四分之一的功勞,愣是憑實打?qū)嵉墓诓藗€威名赫赫,堵住了無數(shù)人“因為她是林家人罷了”的閑話。
在外,她是唬得小賊肝膽欲裂的林捕頭;在內(nèi),她是林家唯一的嫡女,有資格競爭下一代家主之位。不管是走在街上,還是出入官衙,向來都是他人給的三分禮讓……從未有人敢拿著輕蔑的目光,將她視作“區(qū)區(qū)一介女流”。
或許曾經(jīng)有過,但他們的腦袋都被盛進(jìn)木盒,送去京城了。
被林捕頭壓在身下的犯人,眼睛里向來只有垂死掙扎的絕望。
只是今天,破例了。
嘴巴是全身唯一還殘留力氣的地方。她死死咬住那柄口中刃,抵在身下這小子的頸側(cè)動脈上。為了做到這一點,林思雅不得不偏過頭,把一側(cè)的臉貼到了那曬黑的肩膀上,額頭靠在了少年的下巴旁,胸口壓在少年的上腹。
發(fā)燒,臉燒得飛燙。林思雅從未與任何一個男性有過姿勢如此曖昧的接觸,還是在她如此虛弱無力的情況下。雖然她看過沈江歌的戶牘,知道這小子不過十七虛歲,但這種感覺……真的……難以言喻!
很少刻意去注意自己是女人的林思雅,有史以來第一次那樣清晰地意識到,這是……肌膚之親!
咬著口中刃的嘴都有些打顫了。
林思雅使勁驅(qū)除著腦子里的這些念頭。想想……想想正經(jīng)事……本來探查這屋子就是來找那東西的,如果找不到就打算守株待兔……現(xiàn)在樹莫名其妙自己去撞兔子了……而我的身份又絕對不能被透露,那么干脆就綁了這少年,逼問他東西的下落……
不行,不能這樣……他也是我大秦子民,沒有證據(jù)證明他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我不能隨意對他動用私刑……
那么要不要試著接觸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他自己坦白……
可現(xiàn)在不就是在接觸嗎……
呸!不是這種接觸啊……先趕緊離開這里!現(xiàn)在……現(xiàn)在不合適!
如果,如果被他認(rèn)出來……要不要滅口……
等等,要擔(dān)心的應(yīng)該是自己會不會被他滅口吧……
怎么可能……他就一小老百姓,怎么敢殺官差……
等等,他又不知道我是官差啊……
那現(xiàn)在……
他……他看上去不是那種會隨便殺人的家伙吧……
可是你怎么確信的啊林思雅,你根本不了解他啊……
有些慌亂,有些心煩。
煩躁無比的林思雅開始胡思亂想。就在這時身下的少年忽然動了動,驚得林思雅又是一用力,這回濃眉少年的脖子上真見了一道紅。
被割出傷口,濃眉少年反倒沒有再亂叫。他只是抬起一只手,示意手里空蕩蕩什么也沒有,然后鎮(zhèn)定地對黑衣人道:“你動不了的話,我來拿解藥吧?”
林思雅余光一掃,就見那條小黑狗居然真的叼來了某些黑色的東西。
她想了想,牙縫里繼續(xù)擠出變形的聲音:“你先吃?!?p> 沈江歌一挑眉毛,順從地抓過塊黑色固體,以很慢的速度放進(jìn)嘴里嚼爛,咽了下去。林思雅把眼前那喉結(jié)的響動聲聽得一清二楚。
看來沒問題……林思雅微微松了口氣。當(dāng)然,如果這藥有別的什么后手,林思雅也沒什么辦法和能力去應(yīng)對了。她只能賭一把,吃了這藥,再作打算。
緊接著,她又意識到一個該死的問題……
如果她張嘴吃藥,那么口中刃就會松掉……
林思雅真想一刀割開這少年的脖子算了。
“你來……喂……我?!?p> 濃眉少年從善如流。于是一塊黑色固體湊在了黑衣人的嘴巴邊。
“塞……進(jìn)去?!闭f出這兩句話的林思雅簡直想給自己一個巴掌。
少年遲疑了一下,真就挑了個方向,把那解藥,從林思雅的兩排牙縫間塞了進(jìn)去……
很苦,像極了林思雅此刻的心情。
濃眉少年塞得也很辛苦,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滑過了黑衣人的嘴唇。黑衣人一顫,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
然后她就感覺到有手掌搭上了自己的臉頰,似要推開她。
來不及多想,咬著口中刃刺了下去?!鞍?!”利刃卻是扎進(jìn)了木板。
林思雅整個人被推翻到一邊,后背撞在了墻上。她睜開眼,就瞧見那少年一手抓過床頭獵刀,一手出鞘。寒光如練匹騰空,令月色朦朧。
下一秒,被脖子架刀的,變成了林思雅。
“吐掉它。”
她目光閃爍了片刻,照做了。
濃眉少年的聲音變得冷冽,完全聽不出之前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你是誰?”他向前一步,面無表情,身體正好遮住了院子里照來的月光。他的下巴上又多了一道血紅。
林思雅深吸一口氣,眼神也漸漸重歸淡漠。
“鷹眼衛(wèi)?!彼室鈮旱土松ひ簟?p> 沈江歌皺眉,他扭轉(zhuǎn)刀尖,想要挑開黑衣人的蒙面布,卻又聽見黑衣人沉聲道:“你最好不要這么做?!?p> 濃眉少年沉默了。
腦中陳前輩的聲音在嚷嚷:
“怕什么,臭小子,直接扒光了她,看她還嘴硬不嘴硬,一點身為人質(zhì)的自覺都沒有!”
“區(qū)區(qū)煉氣期,算什么東西,也敢在本座手底下蹦跶?”
得,前輩顯然不太清楚鷹眼衛(wèi)到底是干什么的……
少年一時有點頭疼。
“小子,挑開它,這人在拖延時間,她是不是鷹眼衛(wèi)和她長什么樣沒關(guān)系,你只是下意識想要聽從官府人的安排,但事實上,她只是想要你不看見她的臉?!标惽拜呎裾裼性~,“什么樣的鷹眼衛(wèi)會不希望你看見她的臉?唯有你可能原本就認(rèn)識的她!她不想暴露身份!”
“但這樣又和她自報鷹眼衛(wèi)家門的行為自相矛盾了!她如果真是鷹眼衛(wèi),斷然不會透露自己是鷹眼衛(wèi)探子的身份。事實上,稍微知曉鷹眼衛(wèi)是個諜報組織的人都不會拿它來混淆視聽,這根本不是個好選擇……所以真相只有一個!你認(rèn)識她,但她并不是鷹眼衛(wèi);她報出鷹眼衛(wèi)的名號,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挑開蒙面,搜身!快!”
濃眉少年聽到一半,恍然大悟,果斷去挑黑衣人的蒙面。黑衣人果然急了,蓄力已久的她猛得一個后仰,然后忽然間屋內(nèi)金光大作……黑衣人身上浮現(xiàn)出了一道符文!
“金甲符……”陳岑大喝道,“后退!當(dāng)心反震!”
砰——
一股黑煙騰起,罩住了半個屋子。沈江歌急忙退出幾步,橫刀而立,警惕地盯著黑煙所在。幾息之后,一只金色的手忽然從煙霧中伸出,甩出枚飛鏢。老實說,飛鏢扔得軟綿無力,濃眉少年輕易就躲了過去。但黑衣人已經(jīng)達(dá)到目的。她不知怎么的就閃現(xiàn)在了窗戶旁,周身鍍上了一層金光,將她整個人照得宛若神人下凡。
黑衣人深深看了濃眉少年一眼,便翻出了窗戶。待到濃眉少年和小黑狗一起追出屋子,小院里已是一片空蕩蕩。
“別追了?!标愥型A藵饷忌倌暧瓑Φ哪_步。
“前輩?”
“你應(yīng)該一直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陳岑嘆息道,“不過你謹(jǐn)慎一點也對。像這種渾身都是手段的修士,最好不要直接用手碰她。”
“陳前輩……”濃眉少年遲疑道,“你好像是希望讓她走?”
聲音淡淡道:“這金甲符是制式的,確實是官府的東西。她說她是鷹眼衛(wèi)也確有一點意思在里面,她確實應(yīng)該是替官府做事。官府的人做事一般是講分寸的,她既然退了,也沒對你下殺手,那咱們也沒必要真去試探人家底線……”
“而且,我有一種預(yù)感,”陳岑頓了頓,“你們會再見面的?!?p> 濃眉少年點點頭:
“是哦,前輩也認(rèn)出來她是今天那個上門的捕頭了嗎?”
陳岑:“……”
“你大爺?。。磕闶窃趺凑J(rèn)出她的啊?”陳岑崩潰道,“單憑那份觸感你居然能讀出那么多信息嗎?!你該不會是青樓??桶??!”
“啥青樓?。。课铱蓮膩頉]有去過那種地方??!”濃眉少年瞪大了眼睛,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青樓了呢?
“她身上那個香氣,我是認(rèn)得的,雖然很淡很淡,”他趕緊解釋,“但確實是和白天那個大人的味道一樣。如果她不是兩次離我這么近,我也不會察覺?!?p> “……”小黑狗面色復(fù)雜地看著這少年。
“前輩?為何不說話?”
“……沒什么,時辰不早了,快點給本座睡覺去,明早起不來的話就打斷你的狗腿!”
連本座的狗鼻子都聞不出來……你還是想想怎么和你的阿桐解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