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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葬紅葉

第二十四章 情作雙刃難辨分

飛雪葬紅葉 玄魚幻夢 5114 2020-02-18 00:30:18

  “楚門主,昨日夜里在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故而想在四下轉轉。不禁走到了那兵器庫,見無人把守,便擅自進入。點起燭火后,見一紅漆木箱,遂打開。我本習武之人,見此寶刀自然難以抵擋其誘惑,故而盜走。如今愿將寶刀歸還?!闭f罷,單膝跪下,解下尋葉刀雙手奉上,“刀雪客深夜盜刀,罪該萬死。愿自縛雙手,請楚門主責罰!”楚云山尚未說話,身旁的游晉文已有幾分殺意,怒拔長劍,劍身架在跪著的刀雪客肩上,怒斥道:“既然你已承認,人贓并獲,定教你走不出我一葉劍門!”

  饒夢璃見事發(fā)至此,雖對刀雪客如何獲得此刀仍抱有疑惑,卻堅信刀雪客絕不可能深夜盜刀:“不,不可能。雪哥哥絕不會做此偷雞摸狗之事!”游晉文聞言笑道:“你們十鬼堂的名聲江湖上誰人不知,休說是偷雞摸狗,便是殺人放火,你們又不是沒做過!”“小子!我勸你把話收回去!”洛白衣一拍石桌便站了起來,雖然看不清楚,卻能清晰的聽出聲音的來向?!笆裁磿r候一個連瞎子,也敢在我一葉劍門放肆!”游晉文橫劍在前,面對十鬼堂三人。

  “你說甚么!”洛白衣與饒夢璃聞言皆大怒,便各自亮出架勢,欲與游晉文斗上一番。“你們都住手,這件事和你們無關!”刀雪客雖然也對這游晉文的所做所言深惡痛絕,但深知不可在一葉劍門與之起甚么沖突,冷冷的說道:“游師兄,此事皆我一人所為,與他們二人無關,更與十鬼堂無關,還望游師兄嘴下積德。”

  “夠了!都給我住手!”楚輕安一拍桌子也是站起身來,雙眼之中已是噙滿淚水,低頭看著還在下跪的刀雪客,顫抖的聲音質問道:“刀雪客,你是什么意思?此刀明明是我贈給你的,你為什么要承認是你偷的?你把我置于何地?是我害了你么?”被楚輕安如此一問,刀雪客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低下頭去,不敢與楚輕安的眼神相對。

  楚云山此時倒也還算冷靜,對眼前所發(fā)生的事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安兒,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說與爹聽。”

  楚輕安便凝神靜氣,將那眼淚暗自拭去,這才敢轉過身來面對楚云山,只是那發(fā)紅的眼圈卻無法掩藏:“爹,這尋葉刀,正是女兒昨日夜里送予他的?!庇螘x文忙說道:“師父!這分明是輕安有意替他開脫,昨夜卻有弟子見到兵器庫中有燈火閃爍。定是他在其中搗鬼!”楚輕安聞言,緊緊凝視著游晉文,眼里滿是疑惑不解:“明明是我?guī)巴谋鲙?,否則他怎么知道那里。況且?guī)熜?,你當時明明到了兵器庫,也見到了我,你為何不將真相告訴我爹?為什么要冤枉他?”又轉頭對楚云山說道,“爹爹,確是我?guī)巴鲙烊〉?,也是女兒將此刀贈予他。當時師兄帶著兩名巡夜弟子去兵器庫察看,我遂叫刀雪客躲在箱中才不至被發(fā)現(xiàn)。兩名巡夜弟子皆可作證在兵器庫見到過我,爹爹大可將他們招來一問?!?p>  楚云山便看向游晉文,徐徐問道:“晉文,事實是否如輕安所說?”游晉文聞言自知已是瞞不過楚云山,心里雖是早已明白確是楚輕安所贈,但仍不可就此罷休。那長劍又架在刀雪客脖頸之上,大喝道:“你這賊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將我?guī)熋妹曰?!才讓她帶你到兵器庫,偷我寶刀!?p>  楚輕安走到游晉文身邊將他那劍的手打開,抬頭凝視著他的雙目,顫抖著說道:“是我自愿的?!?p>  “安兒,這又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你又怎么會與雪公子待在一起?”楚云山撫須問道。楚輕安答曰:“昨日自比武歸來,爹爹便止不住的夸贊刀雪客刀法是如何的精妙。女兒氣不過便在深夜獨自跟他去了采劍崖,又于暗中偷襲,想逼他出刀,與我比試武藝。怎奈他竹刀在比武之時被陳武橋斬斷,故而自作主張將此刀贈予他,想來他若有了兵器,便可與我一戰(zhàn)。屆時他若輸了,也沒有任何理由抵賴?!?p>  眾人聞言皆沉默不語,良久楚云山才問道:“雪公子,小女說的確是事實么?!钡堆┛鸵姵p安已將事情盡皆說出,便也不再隱瞞,遂點頭答道:“確實如此。但晚輩實不敢受此大禮,便在楚門主面前將寶刀歸還?!?p>  話音剛落,驀然一痕寒意迫來,又是一柄長劍架在了刀雪客另一個肩頭之上。那劍身有些顫動,那長劍的主人也有些許顫抖,楚輕安瞳孔已然再次濕潤,瓊鼻發(fā)紅不斷的抽動,卻還努力不讓那打轉的淚水滴下。嘴角抽搐幾下,便徐徐說道:“刀雪客...你不必如此著急...本姑娘既然說要贈給你,就不會現(xiàn)在收回......若你真的想歸還,等到玉佛大會結束之后,我會親自殺了你。到了那時,我再從你的尸體之上,取回尋葉刀!”說罷,棄下折雪劍,一只手掩面離去。

  那細微的抽泣聲與自己擦肩而過,折雪劍落地顫動,發(fā)出嗡嗡之聲,似與她的主人一般傷心。游晉文見此,忙撿起折雪劍,朝著楚輕安離開的方向追去。

  刀雪客不知為何,見楚輕安如此傷心,心房亦有些顫動,鼻頭也有些發(fā)酸,只是仍單膝跪地,不做只言片語。楚云山長嘆一口氣道:“雪公子還是站起身來罷。既然是小女執(zhí)意送給你的,也不是甚么神兵利刃,老夫也做主將尋葉刀贈予雪公子,還是不要推辭了為好?!别垑袅c洛白衣聽的云里霧里,饒夢璃忙扶起刀雪客,嘆了口氣道:“既然是楚門主和楚姑娘一片心意,雪哥哥還是不要推辭了罷。”刀雪客望著楚輕安離去的方向,緊緊的握住了那尋葉刀。

  “安兒的性格便是如此,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她只是一時氣話,讓她師兄去安慰她吧。老夫也先走一步了。”楚云山說罷起身離開,刀雪客三人行禮恭送。

  “對不起啊,老刀。如果不是我想出來透透氣的話,就不會遇上他們,發(fā)生這些事了?!甭灏滓掠行├⒕巍5堆┛吐勓?,只是淡淡一笑道:“這怎能怪罪于你,我既已做出決定,便料到會有如此一天只是,來的也太快了些?!甭灏滓轮坏酶尚陕?,撓著腦袋說道:“我也坐的差不對了,我們還是回去罷。”饒夢璃看看兩人,也不便插話,只能默默扶住洛白衣,三人一通折返回廂房。

  “小璃?!毙械揭话?,刀雪客突然喊住饒夢璃。饒夢璃回頭看著他,不禁又有些擔心:“雪哥哥何事?”刀雪客強擠出一個微笑來,徐徐說道:“你先送白衣回房去吧,我去采劍崖坐坐?!别垑袅勓裕膬缺阌l(fā)的焦急,生怕刀雪客做出甚么事來,忙說道:“不如待我將洛哥哥送回房后,我陪你去吧?!钡堆┛蛽u了搖頭:“只想一個人去坐坐,不必擔心我?!薄把└绺?.....”誠然刀雪客努力將那一抹情感掩藏,可身為女兒家的饒夢璃仍能敏感的察覺到,只是他努力不想讓別人擔心的樣子,卻更令人擔心了。

  “對不起。待到時機成熟,我會把一切向你們說明?!甭灏滓滤麄儗Φ堆┛涂偸呛芴谷唬堆┛蛥s總是瞞著他們,雖然身不由己,但難免過意不去。

  “哪怕是你一輩子不告訴我們,我們也還是兄弟?!甭灏滓侣勓孕Φ?,饒夢璃也點頭道:“你若是不想說,我們從來不會逼迫你。我們只是想你不要總是一個人去承擔那些苦難和不愉快,不要被那些事把你自己壓垮,我們,是一家人呀?!?p>  刀雪客凝視著二人,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暖意,便笑道:“小璃,快扶白衣回去吧?!薄澳阋粋€人千萬小心?!别垑袅诟劳旰?,便扶著洛白衣走回廂房,刀雪客也轉身網(wǎng)采劍崖的方向走去。只是在饒夢璃進門的那一刻,側過臉來望了一眼刀雪客的背影,嘴角不經(jīng)意間顫動了一下??蛇@微笑的動作,卻被看不清楚的洛白衣察覺,他心里也明白饒夢璃對刀雪客的心意,他也是個直性子,但凡所想絕不會藏著掖著:“小璃,你喜歡老刀對么?!?p>  饒夢璃冷不防遭此一問,那臉頰便有些發(fā)燙,潮紅自脖根爬上兩頰,只得搪塞道:“你們都是我至親之人,哪有這許多喜歡不喜歡,你只消歇著吧?!闭f罷,便拍打了一下洛白衣,洛白衣心里明了不再多問。

  再說那刀雪客獨自一人又來到了那采劍崖,那白衣輕舞,身負銀槍的身影映入眼簾,刀雪客便喊道:“師姐!”柳緣君轉過身來,坐在石凳之上,靜靜望著刀雪客,只是微笑。刀雪客跑到柳緣君身邊坐下,相視良久,柳緣君的目光落在了那腰間的尋葉刀上,便問道:“此刀何來?”刀雪客便將自昨晚楚輕安贈刀之事,至方才園林中發(fā)生的一切盡皆告知柳緣君。誰知柳緣君聞言笑道:“這才幾日未見,不想你又多出個楚家大小姐做紅顏知己來?!薄皫熃闳⌒α恕!钡堆┛吐勓裕嘈Φ?,緩緩站起身來,說道:“這十年來,我日思夜想,不過是有朝一日,能夠找出當年的仇人,以祭奠我爹娘在天之靈,方才罷了。哪有如此閑心,管這男女之事?!?p>  “我還是希望你,休要整日將那仇恨記掛在心上?!绷壘f道。

  “師姐,并非我總是記掛著仇恨,而是那仇恨總是纏著我這客雪山莊的少莊主。這不是你能替我扛下的。”刀雪客轉過身去,“昨日比武場上,我無意間顯露刀法,那楚云山似乎對此事很觸動,或許,他也是一條線索。”

  柳緣君聞言便嚴肅起來,眉頭皺在一處說道:“此事事關重大,萬不可輕動,交給我去調查便好。你如今身在一葉劍門,實在不便與之起沖突。”刀雪客笑道:“我亦深知此理,或許楚門主亦是和我們頗有淵源罷,我自然不會輕舉妄動。師姐,你這次還是不要去調查他罷。”

  “怎么?你不再報仇心切?”柳緣君問道,轉念一想,又問道:“還是,是你在意楚輕安的事?”

  此言一出,不知是否戳中那刀雪客的心思,卻叫他難堪起來,便說道:“現(xiàn)在我深知,報仇非只看眼前,我們必須步步為營,逐步揪出那背后的主謀來,否則也不能告慰我爹娘。況且,此時一定牽扯甚廣,非一時能夠解決。至于輕安,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

  柳緣君笑道:“你啊,真是個榆木腦袋。也難怪,你十年來常被仇恨困擾,自然不知那女孩子的心思?”

  刀雪客轉過身來問道:“師姐所說,是何用意?”

  “她費盡心思,擅作主張,送你寶刀,并非魯莽。楚云山向來疼愛她,緊緊一把兵器,女兒肯舍得,那當?shù)娜绾尾豢?。想必那楚輕安生性機靈聰慧,早已料到這一點。她自是一番心意,無論是真的想和你比武還是另有其他目的,總不是壞事,或多或少對你還有些好感。而你卻三番兩次回絕她,甚至在眾人面前將刀交還,那豈不是將她的好心揉碎,又用腳去踐踏么?如此一來,非但將那僅有的好感磨滅,反倒逼著人家恨起你來,你豈不是榆木腦袋?”

  刀雪客細細思索一番道:“師姐認為我該去找輕安道歉?”

  “她現(xiàn)在正在氣頭之上,若是見了你,恨不得先殺之而后快呢?!绷壘Φ馈?p>  刀雪客搖了搖頭,又回到柳緣君身邊,坐在一處,亦不說話,兩人便靜靜坐著,不知不覺已是黃昏?!皫熃悖氵€要下山去么?”刀雪客問道。柳緣君答道:“我既然不歸屬于任何門派,不在參加玉佛大會之列,若是長久待在這一葉劍門中自然于理不合。怎么,你想我留下?”

  “不知為何,你在我身邊之時,便叫我能安心些?!钡堆┛涂嘈Φ?,這該是超脫男女之情,而是對刀雪客而言,柳緣君確是這世間唯一稱得上親人的人。

  “你該要長大了。”柳緣君道。“對你而言,何為長大?”刀雪客問道。

  “過去不懂的,你終將在未來一點點琢磨透徹。過去難以理解的,未來的某一天你可能會幡然醒悟?;蛟S每個人都沒有長大的那天,因為人總是在不斷的犯錯誤,再去彌補錯誤,以過去的自己為基石,不斷長大。又或是在你何時有了自己行事的準則,慎重做出每個決定,不對自己做出的每個決定后悔。當你明白我所說的,或許你便長大了?!绷壘⑿χf,“當然,你首先要做的,便是不依賴別人?!?p>  刀雪客笑道:“至少現(xiàn)在的我還需要師姐去指點。但是,我并不覺得仇恨毀了我,反而是一計強藥,逼迫著我去強大,去尋找。師姐,那你覺得如何變的強大?”

  “當你對過往的苦難或是愉快仍情深義重,卻能堅定的走下去,不再回頭。因為你知道,你有一個要去保護的人,或事?!绷壘碾p眸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似乎已滲出滴滴晶瑩。

  刀雪客起身擺了擺手,便朝著回廂房的路走去,柳緣君沒有跟上,只是繼續(xù)坐在八角亭下,一縷風兒轉著彎,帶著些花草的氣息,卷起柳緣君耳邊的一縷青絲。

  暮色漸臨,不只是那深谷飄來的霧靄,又或是隨風蕩起的塵埃。那柔和又朦朧的光暈一圈圈的自那輪赤色的圓盤散開。那天邊的山頭上,或黃或橙,或赤或紫,變換著色彩,如同披了一件多彩的紗衣,莫名的嬌俏,卻又顯得孤寂。柳緣君站起身來,那白衣被風吹起衣角,青絲飄舞,那小小的身影隱沒在了這浩瀚的天下。

  那黃昏去的倒也迅速,卻又天衣無縫般牽出那半邊星來。夜的流沙點點蠶食那暖色的余暉,待到天色全暗時,便顯現(xiàn)出那一顆顆閃耀的星來。

  今夜雖無月,那星光亦織出一件迷離的銀紗來,又如霧靄般附著在那群山,流水,回廊,小亭之上。

  明日便是一葉劍門與那寒山道觀的比武,刀雪客難以入眠已成習慣,自來到這一葉劍門便更加頻繁。他只是獨自在屋內看著那把尋葉刀,那刻在刀刃上深深的一個葉字,不知為何,竟還隱約帶著零星的紅光。

  至于那楚輕安則未待在房中休息,而是一人在采劍崖上練劍,自她闖蕩江湖以來,便極少有如此機會練武,她暗道定要好好準備明日的比武,絕不能辱沒了一葉劍門的名聲,更不能讓那個人將她看扁。想到此處,那傲氣與自尊便又浮上心頭來。手中折雪劍也握緊了幾分,翻騰挪移,步法變換,飛撲俯身,直刺橫劈,那折雪劍趁著星光,銀光乍現(xiàn),若一條銀龍盤旋回繞在楚輕安身邊,手腕輕轉,目光如星,凝神定氣便是三劍殺出。劍氣大作,卷起那地上花草落葉,轟隆一聲便打在那崖壁上,留下三道不淺的劍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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