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稱臣是酒中仙
如果……如果這世上可以有如果……他也一定還會到這里結(jié)廬而居吧，不，他要早點來的，守著她從一粒種子開始，莫要讓她再受那好些年風(fēng)雨。司酒最后一縷意識便就散去。
有如謫仙？記不清多少人這樣夸過他，真是可笑，他本就是九重天上的司酒仙啊。只是那些仙人又如何，整天圍前堵后找他討要極品佳釀，可他們根本不懂酒！
“司酒，你這次可幫我大忙了，那壺靜夜思飲下，沖關(guān)之時雜念不生……”
“司酒，再給我瓶滿江紅啊，嘖嘖，一杯的靈氣就比得上我吐納一個月的……”
他們一個個看重的無非是修煉效果，他說過他要釀出這世上最好的酒，可什么才是好酒，神仙沒有答案，他就找來人間。
那天，他和平常一樣，漫山尋著有沒特別的靈物可以入酒，誰料忽地被云霧迷住了去路。他破開不知何人布下的結(jié)界，闖進一個無名谷中，一眼，他發(fā)誓就一眼，除了她眼中再容不下別的什么，他忘記了言語，也忘記了煩憂。多少歲月，他還未見過有一朵花，可以紅的如此熱烈卻又嬌的如此單薄，就像個遺世而獨立的精靈，隨時可能乘風(fēng)去也。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想把所有的美好都加到她身上，可是，他只有酒。于是，他拿出所有的珍藏一點點的澆灌著，虞美人、菩薩蠻、念奴嬌……多少神仙垂涎三尺的美酒就這樣順著莖桿芬芳了紅泥。她的顏色好像更鮮艷了幾分，好像還多了幾分幽香，翠葉還挽著一滴晶瑩，她是喜歡的！
他從沒這么開心過，飛快的搭起一個草廬將她護在懷里，有他在她不需要面對風(fēng)雨。從此以后，他每天更加勤快的出去收集材料，更加用心的回來醞釀，他給她斟酒給她講故事，看著她為他而搖擺。
“罌粟”，這天他路過一家書館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老先生一手捧著畫冊一手指給人看，那粗鄙的線條哪怕勾勒不出她萬分之一的神韻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們說她是受到詛咒的魔花，說她預(yù)示著死亡，說看見了一定要除掉……他怕了，他再顧不上什么奇珍天材，一溜煙的趕回谷內(nèi)，還好，她還在。這天，他用盡所能以結(jié)界封印了整座山谷，再然后就用這谷中的花草蟲魚和著溪泉釀酒，竟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你……謝謝你。”他聽到了，真的聽到了！雖然他一直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樂，雖然他知道她一定聽得懂自己講的好多好多，但這是第一次，數(shù)不清的靈酒澆灌下她終于能夠意識傳音了。
“嗯，嗯?！边@一瞬間他竟然怔愣愣支吾著，只知道笑，合不上嘴的笑。
“你都沒說過名字?！彼共缓荛_心的輕聲嘆息。
“我？我就是司酒的，他們就喊我司酒……”他真不知道作何解釋，從前代號似乎就夠了，還沒誰在意過他沒有名字的，不過為什么會有一點點期待，或許可以有個專屬于她的稱呼。
“那我呢。”她好像在問司酒又好像在問自己，可能也有著一種期待？
并沒有再糾結(jié)下去，日復(fù)一日，她和他依然是你和我……
“陽光真暖?！?p> “你也很暖?！?p> “那只鶯兒又來了，我?guī)闳タ纯础！?p> “清新溫軟，淡味回甘，拎著三分詩情并三分畫意……今日這是？”
“清平樂，你喜歡就好?！?p> 司酒還是那么喜歡釀酒，更喜歡釀給喜歡的人喝。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即便是這谷中最平常的酒材，他也能做出一種特別的味道。
“我想去看看?！?p> “記得你講過外面的世界……帶我出去啊?！?p> “吶，這就是紙鳶，我放給你看。”
“這個是糖水，你嘗嘗，只記得給你倒酒了……”
“我想出去，帶我去吧，好不好……”
外面的世界……他不后悔給她分享所有美好的東西，但他沒辦法告訴她，他怎么能說她是被詛咒的呢，怎么能說別人會殺了她的！她不該是憂愁的，他不許。
“你，就那么想出去？”他語帶無奈，卻又好像暗暗下定決心。
“對，我沒求過你什么，就這一次。讓我出去看看吧，一直以來的夢，能圓了我此生也無憾了?！币苍S她太過心急，這一回她沒能品出他的惆悵，也許她太過天真，這一回她漏算了掌心的溫暖。
真的無憾么，如果……如果這世上可以有如果，如果她知道這一去意味著什么……做他懷里無憂無慮的花多好，她不該長大的，不該！
她的靈氣本也充足，只是若想孕成仙根總還要幾千年時光，而司酒強行把自己的仙根渡給她助其化人，如此逆天行事難免落得身死道消?？蛇@樣，這樣便沒人會說她不祥了，這樣她也算是個仙子啊，不，那些仙子哪里有她可愛，去吧……司酒最后的意識緩緩消散，她要的世界他給，誰讓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呢。
她只知道這天睡了好久好久，夢里有他，很暖、很安心。一覺醒來，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化形了，其實小孩子什么的最可愛了，但是她最終選擇定格在妙齡女郎，一身紅衣如霞似火，他說過喜歡這紅色……他又出去給她找新鮮的玩意兒了吧，現(xiàn)在她也可以，下次定要和他一起，什么都一起，不知想到哪里她雙頰染上兩團紅暈。從日中到日落，從嬌羞欣喜到不安憂慮，皓月當(dāng)空他還未回來，這是從沒有過的。
一天，兩天，她要出去找他！能去哪兒呢，對了，酒。她知道，他釀的是這世間最好的酒。于是，她每天搜羅著村上鎮(zhèn)里數(shù)不清的酒，一壇壇飲罷卻再找不到曾經(jīng)的滋味，她回山谷等他，那個草廬也再沒出現(xiàn)過曾經(jīng)的身影。他是神仙啊，無所不能的神仙啊，什么事情能讓他這么久不回來，還是他已經(jīng)忘了，忘了回來的路，忘了谷中的她。
她記得，草廬下還埋著一罐酒，他說過那是給她最好的禮物，他說那是女兒紅。如果，如果久到她都記不起那熟悉的味道了，是不是還可以憑這女兒紅尋著他去?？墒撬K究沒有打開，五百個寒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