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和酈巧兒站在橋旁水中，幾個人接連從橋上急匆匆跑過，他們身后的橋一截一截沉入水中。直到幾人都跑遠(yuǎn)了，面前的橋也沉入了水中，兩人才踏水向內(nèi)山行去。
悶熱夏夜，清風(fēng)拂過映著星光的水面，漾起陣陣嶙峋波光，人在其上，只覺身上好不舒爽，心頭更是說不出的歡喜。
行了約有兩刻，就到了內(nèi)山腳下上岸，兩人就近在水邊找了個平坦些的地方，打算歇一夜，等明日天亮再上山。
張恪割了些野草鋪地，又撿來些枯枝在水畔生了堆火，水面映著火光，將周圍一片照得都頗明亮，泛著一股融融暖意。
坐在火邊石頭上吃著隨身帶來的干糧，酈巧兒笑嘆道：“唉，今日收獲頗豐，玩的也痛快?？上頃r沒帶點酒，否則小妹陪恪兄在此臨水擁火、對酒當(dāng)歌、共度良宵，多年以后回想起來，也必是人生一大快事?！?p> “巧兒聲音甜美，歌聲必然動聽，雖然無酒，也不妨輕歌一曲?！睆堛〉馈?p> “有聲無樂不成歌，還是算了。”酈巧兒撇撇嘴，又道：“小妹為恪兄吹一曲笛子吧?！?p> 酈巧兒放下手中糕餅，拍拍手，就從腰間摸出一根四五寸長的短笛就吹奏起來，張恪在旁靜靜聽著，笛聲清揚、曲調(diào)輕快。
一曲終了，酈巧兒看著張恪，得意的擠眼而笑。
張恪笑道：“《鸝亮翅》，巧兒吹的真好，可惜天黑，要是白晝，沒準(zhǔn)我真能看見一只黃鸝歡快盤旋了?！?p> “恪兄還通音律？”酈巧兒將笛子遞給他：“可否也為小妹吹奏一曲？”
“我不擅吹笛，大鼓倒還略有所得，將就試試吧，巧兒莫笑?！?p> 張恪接過笛子，略微調(diào)整了氣息，就放在唇邊吹奏起來。
大宣立國兩千年，皇族子弟的教育已非常完備，自幼禮樂射御、琴棋書畫都要學(xué)，而且授課師傅還都是各自方面出類拔萃的人物。數(shù)年下來，絕大多數(shù)雖不說樣樣精通，但起碼樣樣都懂點、會點，張恪就是其中典型。
酈巧兒聽到他吹奏的曲子開頭，微微一愣，就起身站在石上，柳腰款擺、削肩搖曳、輕啟朱唇，且舞且歌起來，唱道：
長風(fēng)吹不已，吹破鴻蒙見天地。
天開神州五萬里，又鑿天河作水渠。
當(dāng)年萬夫爭渡急，人道河中鬼神泣。
同袍同生復(fù)同死，半生煙塵遮天際，
楚夏晉唐皆毫末，楚客晉君安在兮？
一朝復(fù)歸一，六十州地作家宅，育養(yǎng)生民三兆億。
又聞河上風(fēng)雨急，老我亦能停筆踏舟立。
問鬼神，何人能寫天河圖，將此山河歸筆底？
歸筆底！
一曲終了，酈巧兒叉腰撅嘴道：“恪兄真是不解風(fēng)情，夜涼風(fēng)清，臨水擁火，又有小妹這般如玉佳人在側(cè)，當(dāng)吹奏些教坊間靡靡小曲兒才應(yīng)景，你卻奏這高皇帝的御樂?！?p> 張恪訕笑：“我所會樂曲不多，笛曲更是一首完整的也不會，就是這曲《天河圖》，也是從前學(xué)的鐘鼓曲，臨時拿來湊個數(shù)?！?p> “說起天河，今日炎熱，出了好多汗，渾身不爽利，我忽然想洗個澡?！贬B巧兒指指面前的水面，似笑非笑說道：“恪兄為小妹望風(fēng)？”
張恪笑道：“巧兒不怕我監(jiān)守自盜、偷看你？”
“小妹既然不避諱恪兄，自然就是不怕?！?p> “哈哈，好，你信我，便放心洗，我定給你望好風(fēng)。等你洗完，我也洗一洗?！?p> 張恪說著，就起身走開幾步，背對湖面站到一棵大樹后，緊接著聽到背后一陣窸窣響動、水花聲起。
“恪兄，你可以轉(zhuǎn)過來了?！?p> 酈巧兒的聲音傳來，張恪轉(zhuǎn)過身，她已經(jīng)在水中，離岸約有兩丈，水面上就露著脖子和頭，一頭長發(fā)散開，隨著水波微微蕩漾。
在岸邊火光映照下，水面、發(fā)絲、眼睛和面龐肌膚，分別折射出不一樣的光彩。張恪一時有些目眩，砸吧嘴贊道：“巧兒不光生的美，還天然有股媚態(tài)，讓人看了就不由得心動，所謂‘傾國傾城’，大約也就如此了。”
“哈哈，此話若出自其他男子口中，小妹定當(dāng)是油滑輕薄，也只有出自恪兄之口，我才信是肺腑之言，聽了高興得很。”
酈巧兒說完，從水中探出一條玉臂，伸著一根手指，又道：“小妹有一物想贈與恪兄，方才放在我衣服旁邊的石縫中?！痹捳f完，輕輕一笑，一縮脖子，整個人就沉入了水中，水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漣漪。
她的衣服就堆放在她先前坐的石頭上，張恪仔細(xì)一看，此石和旁邊另一塊石頭的夾縫中，塞著一塊玉笏。若非她指出來，還真不易發(fā)覺。
玉笏這東西張恪從前沒少見過，朝臣上朝時，四品以上官員人手一塊，用來記事。提前想好當(dāng)日朝會要奏答的事情，簡單寫在上面，以免臨時忘了。事后用水一擦，就能將墨跡洗掉，又可以重新用。
張恪起身過去取玉笏，手伸不進(jìn)石縫、夠不到，他只好將兩塊石頭往兩旁推開些。一推石頭，酈巧兒放在上邊的衣服卻滑落了下去。
他伸手去撿，頭上一件水藍(lán)色緞料的，入手滑溜，一提起來，緞子自然垂下展開，借著火光，只見上面用綠色絲線銹了兩朵大大的并蒂蓮花，邊上還縫了幾根系帶——竟是一件肚兜！
張恪急忙放在石上，扭頭往水中看了一眼，所幸她似乎沒注意，仍在水中緩緩游來游去。他這才放下心來，又趕緊將她的中衣、長袍撿起放在石上蓋住，拿著玉笏就退了回去。
這玉笏白玉所制，玉質(zhì)一般，約二尺長、三指寬、半寸厚的一塊小板子，不見上面有何字跡。張恪就試著將神念探入其中，果然就發(fā)覺其中有字跡，但非常模糊，他將神念催逼到極限，也只能看到朦朦朧朧的一片，具體的一個字也看不清。
他曾聽說過，神念夠強的修士可以用神念將一些信息封存到玉石之內(nèi)，道理和制作玉法佩類似。只是玉法佩要封存的是法力法術(shù)，這個只是封存一些文字、圖畫等，容易得多，所以玉法佩得要人仙才能制作，這個丹士、甚至個別神念夠強的真人都可以制作。
這種玉笏，要查閱其中信息時也得靠神念，不過根據(jù)封存的手法不同，查閱時候所需的神念強弱也各有不同，有些初境氣民就能順利查閱，有些如果是封存者故意設(shè)置障礙，卻又對查閱者的神念要求很高。
見酈巧兒剛好頭從水中鉆出來，張恪便道：“巧兒，我神念不夠，看不清啊。我估計我修為再增長三四境，才能看清其中字跡?！?p> “三四境？”酈巧兒道：“恪兄如此自信？莫非托大了？”
“我也拿不準(zhǔn)，只是估計?！睆堛〉馈?p> 酈巧兒道：“此物是小妹族中從前一位修道長輩所制，說是得要真人修為才能查看呢?！?p> 張恪問道：“里頭是什么？”
“嘿嘿，容小妹先賣個關(guān)子?！贬B巧兒笑道：“其實我也說不太明白，只是知道個大概。以恪兄的修為速度，提升三四境修為想來也就是三四年、四五年的事，到時候你一看便知。”
“嗯，那就多謝巧兒了，我且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