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往事（二）
“致遠哥哥，你要帶我去哪里?。俊?p> 二人走了許久，這個時辰百姓們大都歇息了，四周黑漆漆的，又是十分陌生的地方，梁初夏心中有些慌亂。
“夏夏莫不是餓了？”
“有點餓，還很冷，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了。”
雨勢越來越大，林致遠便想著先找處地方避避雨，護著梁初夏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個破敗的寺廟。
“先避避雨吧，待天亮，我去給你買包子吃。”
許是走累了，梁初夏依偎著身旁的少年，不一會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林致遠怔怔地看著外面，毫無困意。他不知道皇上發(fā)現(xiàn)他把四公主帶走后會不會派兵追捕他們，他怕保護不好他的姑娘。
天剛亮，林致遠就把梁初夏叫了起來，他們要抓緊時間趕路，在皇上發(fā)現(xiàn)之前離開帝京。
“無修大師，咱家奉勸你最好老實交代四公主在哪，不然圣上發(fā)怒，你我都擔待不起！”
第二日，梁俞絙身邊的內(nèi)侍翟良奉旨來給四公主送太后賞賜的東西，卻被告知四公主不見了。
“阿彌陀佛。老衲并不知四公主去了哪里。”方丈面色不改地看著暴跳如雷的翟良，好似四公主不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翟良來不及逼問方丈究竟知不知道四公主去了哪里，慌忙回京稟告皇帝。梁俞絙得知，當即大怒，若不是礙著太后要保菩提寺，他恨不得把那群和尚都打入天牢。隨即派遣畫師畫了四公主的肖像畫，發(fā)下去命御林軍在今日之內(nèi)找到四公主，否則將遭受牢獄之災。
“致遠哥哥，我們再歇一會吧，我真的走不動了?！?p> 梁初夏從未走過這么長時間的路，只感覺腳底板火辣辣地疼，
“我背著你可好？夏夏，我們要在午時趕到城門，那時出城的百姓比較多，可以跟著混出去。你身份尊貴，萬一被發(fā)現(xiàn)。。?！?p> 萬一被發(fā)現(xiàn)，我就要失去你了，后半句林致遠咽了回去，心中默默念著。
為了加快速度，林致遠背著梁初夏繼續(xù)向前走著，終于趕在了午時之前到了外城門。守城侍衛(wèi)漫不經(jīng)心地按例盤問出城的百姓，林致遠也松了一口氣，看來皇上并未下令重兵看守城門，混出去想來是十分容易的。
“出城干什么的？”
“舍妹高燒不退，得知城外一郎中精通醫(yī)術，故前去求醫(yī)。”林致遠面不改色地回答，梁初夏則按著方才林致遠對她的叮囑，把臉埋在林致遠的肩膀上，好似真的發(fā)了高燒。
“快去快去，下一個。”
林致遠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背著梁初夏往城門外走。走了沒幾步，身后卻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皇上有令，封城門！任何人不得離開帝京一步！”
林致遠心中一緊，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前面的，回來！”
領頭的官兵看到城門外的少年并未停下，反倒加快了速度，眉頭一皺，騎馬追上去擋在少年的面前。
“讓你回來沒聽見嗎？”
林致遠手心冒汗，詳裝淡定道：“大人，舍妹高燒不退，需去城外求醫(yī)，可否請大人放行？”
這個官兵顯然不是好糊弄過去的，冷聲道：“高燒？一會差人給你尋城內(nèi)最好的大夫?，F(xiàn)在，回城。”
林致遠知道沒有商量的余地，硬著頭皮往回走。
“等等，站住?！?p> 官兵上下打量著少年背著的少女，衣裳的布料是上好的絲綢，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怎的生病了要由他人背著去城外求醫(yī)？按理說能穿得起這等布料的女子，最不濟也是哪個府的小姐吧。
“來人，把畫像拿過來。你，把她放下來?！?p> 官兵把二人圍在中央，林致遠知道今日是難能帶走他的小姑娘了，但還是存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小心翼翼地把梁初夏放下，護在懷里。
“抬頭！”
梁初夏抖了一下，揪著林致遠的衣袖沒有理會。
“大人，舍妹自幼膽小怕生。。。”
林致遠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個官兵們沒有圍住的缺口，頭腦一熱拉著梁初夏就跑，可是人怎么跑得過馬兒？官兵反應過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就追上了他們。
領頭的官兵翻身下馬，拿出劍指著林致遠，林致遠心下一橫，拉著梁初夏撞開擋住他們的官兵。背對著他們的官兵被激怒，用劍直直刺向林致遠，梁初夏掙開林致遠的手，擋在了他面前。。。
“夏夏！”
官兵看到了少女的正臉，正是畫像上的四公主，嚇得丟掉了劍，一腳踹向扶著少女的林致遠。
“四公主要有什么事，老子要你小命！來人，趕快送四公主回宮！”
地上的鮮血十分刺眼，林致遠掙扎著要追上去，卻被官兵踹倒在地，領頭的官兵像是不解氣一般，狠狠踩了林致遠幾腳。
方丈帶走了被押在天牢的林致遠，皇帝也沒有阻攔，太醫(yī)院忙上忙下，怕保不住四公主的性命皇上拿他們出氣。
“老衲早就說了，你命中注定該走這條路，倘若為了他人改變，此人必遭大難?！?p> 林致遠跪在佛前懺悔，懺悔自己不該心生情愫。他以為即便有了心上人，也可以渡旁人；他以為佛祖慈悲，定不會因此為難他心尖上的那個人。
他抬頭，看到了佛龕上面的四個大字：“眾生皆苦?！?p> 他背棄了原本應該走的道路，懲罰卻降到了他的小姑娘身上。佛祖慈悲？何其殘忍。。。
“方丈，何法可消去夏夏的劫難？”
“斷了紅塵癡念，這輩子與她再無瓜葛，自然不會牽累到她。就看你，愿不愿了?！?p> 林致遠沉默了，他不敢再試，他不敢去想渾身鮮血面如土色的那個姑娘，他，怕了。
待梁初夏傷好痊愈，蹦蹦跳跳地來菩提寺尋林致遠時，卻發(fā)現(xiàn)那日千方百計想帶自己離開帝京的人，剃了度，出了家。
她的致遠哥哥，眸中再沒有半分對她的寵溺，無論她說什么，得到的只有一句“阿彌陀佛”。
“林致遠，你喜歡我嗎？”
林致遠垂下眼簾，摸著佛珠，淡淡說道：“我喜歡你，如喜歡眾生萬物一般，喜歡你?！?p> 梁初夏笑了，對于他來說，自己終究成了眾生之一。
四公主心如死灰，回宮后便向皇帝請求和親，不幸的是所嫁之人沒過多久便在沙場上戰(zhàn)死，回到南華又先后嫁給兩位臣子，二人又均因過錯被誅了九族。
民間說，四公主風流放蕩，愛世間一切長相姣好的美男子，甚至還肖想著菩提寺的清遠大師。可林致遠知道，他的小姑娘，從未變過。
只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