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一路上中原的花花草草,到達中原邊境的時候,已是三月后了,冰河化作水流奔騰而下,連卡布什的瀑布也一瀉千里,每到天晴的時候,大戈壁的黃沙就會隨著行軍的馬蹄漫天飛舞,懸崖峭壁上的野花掛的星星點點,十分好看。
芍蘼跨著鐵騎,隨著巢葉嬴并肩而行,天氣越來越熱,到達邊界時,太陽已經(jīng)每天高掛至六七個時辰,隊伍停留喝水的時辰也越來越長。
“你把領子送開吧,你也不嫌熱”
芍蘼臉一紅小聲罵到:“你也知道熱!那你還下這么重的口!”
巢葉贏一臉戲謔的看著她:“怎么夫人,你怪為夫了?那為夫下次輕點”
“你還想有下次?告訴你不可能!”
“停下休息!”
一群人下了馬都席地而坐,找水源的隊伍也分散開來。
“看來今日要在這里過夜了,再往前四十里地,就到了阿寒國邊境了,咱們往前也該駐扎了”巢葉嬴擦擦嘴角,把水壺遞給芍蘼。
芍蘼穿著當?shù)嘏说姆?,白色的紗巾掩住臉頰才能免去灼日的滾燙,一襲潔白的紗裙將身體緊緊裹住,只漏出一雙撲閃的眼睛。
“你看,你就是把手送開了,也沒人能看見你脖子上的印記”
話音剛落小風一吹,面紗隨風而起,漏出一截白頸,剛好能看見上面紫紅的吻痕。
“巢葉贏!”
“哈哈哈哈哈”他朗聲大笑,見芍蘼臉色不好忙收回了笑容“我下次一定改,一定一定,你別生氣”芍蘼站起身推了他一把,他順勢攬著她的腰身。
“你先坐下來節(jié)省點體力,明早可有一段路好走呢,這幾日倒是瘦了些,手感都不好了”
“瘦了還不好?說好了,等到了阿寒國,救出王子皇孫以后,就把我送回苓國”
巢葉嬴撇過頭,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擎木,火把起來了沒有”
“剛生上,將士們打野味去了,聽張副將說,他們那一隊沿路打了好些兔子和野豬,今晚可以給咱們好好開個葷了!”
“聽沒聽見我說話”
“聽見了夫人”他頗為無奈的牽著她的手:“苓國現(xiàn)在不安全,你回去也得小心,我讓擎木跟著你去,你也不能任性”
“我沒有任性,咱們之前說好了的”
“那你替我向爹帶個好,把我準備的東西給他”
“你準備東西了?”芍蘼有些意外,還以為他滿心都不想讓自己孤身回苓國。
巢葉贏從懷里掏出一本詩集:“知道你爹好文,這是頭先皇上賜給我的名家匯本,已經(jīng)是孤本了,平日我也用不上,給你爹正好”
“你可別這么看著我,就是隨手拿的”他不自然的看向遠處。
“口是心非”芍蘼冷哼一聲,臉上卻是掛著笑“對了兔子呢?我可是許久沒見過這些小玩意了”
擎木看著巢葉嬴,后者沖他點點頭,擎木雙手抱拳道:“那里道路不平,夫人等著,我叫他們拿只母的給你”
芍蘼等了大半晌,起來又坐下,可遲遲不見兔子的蹤影,等的有些不耐煩。
“來了來了!”士兵端著草葉跑了過來。
“兔子呢?”
“這呢”士兵獻寶一般掀開葉子,烤兔頭就這么端了上來。
“你!………”芍蘼驚的語無倫次“我要活的誰讓你烤了!”
擎木失聲笑到:“誰讓你們把兔子給做了,讓夫人白等一場”
“我……”士兵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了看周圍的弟兄們都在哄笑,巢葉嬴聞聲走了過來:“怎么了”
“我要活的,他們給我烤了!”
巢葉嬴也愣了幾秒隨即笑到:“糊涂東西,滾下去繞著軍營跑個十圈八圈讓芍蘼解解恨”
“是,夫人你可看好了!”士兵大喝一聲,端起胳膊果真繞著軍營跑了一圈又一圈,芍蘼簡直哭笑不得。
“帶我去吧我自己挑一個”
“我?guī)闳?,順便看看張副官他們,這邊你幫我盯著”巢葉嬴拍拍擎木的肩膀,扶著芍蘼離開,大路上滿是碎石,巢葉嬴覺得扶著她有些費事,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芍蘼靜靜的待在他的懷里,望著他冒了青茬的下巴,不自覺的捏著拽掉,滿意的聽著巢葉贏一聲一聲的悶哼。
大戈壁的天到了下午就倏地變暗,幾乎沒有過度的天界,營地外舉起了火把和火堆,芍蘼坐在干草上玩弄著兔子,那只小母兔灰白相間,黑溜溜的眼睛盯著巢葉嬴,巢葉嬴坐在地上,一邊靠著豬腿肉,一邊同張副官嘮著嗑。
因為沒有人家,一只火把就能照亮前路,天上的繁星也格外明亮。
“我叫你什么好呢”芍蘼拿起一根干草逗弄它,她拄著下巴偷偷看著巢葉嬴“不如,叫你球球吧,你這么胖還能在他們的刀下活著出來了,球球啊,你說你也太幸運了吧,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回苓國啊,你看,阿寒國在這,苓國在那,離得很近對不對”
小兔子用力蹬了下后腿,蹬的她生疼。
“我看你才應該叫球球,你比它胖多了”巢葉贏插刀。
芍蘼倚著巢葉贏,拽起兔子的兩只大耳朵。
“你怎么回事,還敢蹬我!看我不把你烤了吃!”
球球聞聲果真安靜了不少,老老實實的躺在她的懷里。
“這才乖嘛”芍蘼滿意的點點頭。
“芍蘼”巢葉嬴抓起她一撮頭發(fā)繞在指尖:“咱們什么時候添個孩子啊”
“嗯?你前兒不是跟我說不要那么早的小孩么,說小孩哭,小孩煩,小孩又管不住自己,連粑粑都是臭的”
“看你對兔子都能顧的這么好,突然好像看見了幾年以后你當娘的樣子”
芍蘼一聽這話饒有興趣的轉過身:“我當娘什么樣”
“我是慈父,你是嚴母”
芍蘼把著兔子的后腿對準巢葉贏:“球球,你要是能聽懂姐姐的話,姐姐就給你數(shù)不盡的新鮮葉子吃,給我使勁兒蹬他!”
過了半晌,張副官小跑過來。
“將軍,肉好……了……”張副官看著巢葉贏滿臉抓痕和偷笑的夫人,瞬間冷汗浸濕衣衫。
巢葉贏倒是不嫌棄,把臉使勁埋進芍蘼的懷里,芍蘼干干凈凈的白衣裳瞬間黑一道,紅一道。
“走吧夫人,我們吃飯”
“夫君倒是會找干凈帕子”芍蘼干巴巴的瞪他一眼揚長而去。
男人們在一起喝酒吃肉,芍蘼靠著巢葉贏啃著羊后腿,模樣倒是可愛。
“你們不知道吧,咱們的將軍夫人啊,原來可是喝酒的好手,燙酒更是冠絕”張副官圍著篝火說道:“是不是啊將軍”
“是嗎?我看夫人這女人家,不像個會喝酒的樣子”
“要不咱們喝一個,聽說會喝酒的女人,臉上都不會見一絲緋紅”
“我啊,推杯換盞還行,你們喝一壇兩壇我可沒你們能喝”
“夫人謙虛,咱們就按杯喝,你喝一杯,咱們喝一壇,這總可以吧”
“既然你們想跟我喝,我也不占這些便宜,咱們就喝壇,十壇封頂”芍蘼站了起來,底下將士們一片叫好。
“我可不背一個醉酒的夫人回營帳”巢葉贏冷冷道。
“放心吧將軍,夫人要是有一點醉的意思,咱們就不喝了”
“這是咱軍營將士們釀的陳酒,雖然香的沒花酒厲害,但是能醉人!”
張副官提起一壇,頃刻一飲而盡。
芍蘼嗅了嗅壇口,果真是陳釀佳釀,她捧著壇底小口小口,也一飲而盡摔壇盡興:“好烈的酒”
“夫人果然有酒量!咱們這酒叫男兒酒,像那武松好漢一般,當真三碗不過崗,再來再來!”
兩人一壇一壇的接著,將士們的叫好聲如浪潮,這么美艷又豪勁的女人,當初以為柔柔弱弱只是個內(nèi)侍,沒想到倒頗有些辣勁。
芍蘼握著酒壇的手有些發(fā)抖,巢葉贏一把奪了過來接著飲盡。
“好了好了,夫人就是個女人,到時候輸了傳出去,你們連夫人都喝不過,那就丟我們軍營的人了”
“將軍說的有理啊”將士們聽了,紛紛把酒壇子拿走。
“我?guī)Х蛉巳ズ缺?,你們接著吃,注意點周圍動靜”
“是!”
巢葉贏扶著芍蘼走到蘆葦蕩旁坐著,晚風輕輕拂過她的臉頰,酒勁倒是浮了上來。
“想不想小解”
“嗯~”她不了一聲。
“吃塊肉解解酒,你也是,他們鬧你就陪著他們鬧”他把肉塞進她的口中,她粗粗嚼了幾口就咽進了肚子。
“你身上好涼快,好像張床”
巢葉贏無奈的伸開雙臂,她起身鉆進他的懷里,坐在腿上倚著肩膀,像抱孩子一樣抱著她。
星星像短小卻明亮的蠟燭掛在漆黑的天穹,遠處的篝火也漸漸看不清了。
他低頭見她睡得熟了也不急著帶她回去,只是看著她,她睡熟的臉頰紅撲撲的,像熟透了的蜜桃,睫毛低垂又濃又密,呼出的氣息里還帶了幾絲酒的微醺,跟白日里比倒是安靜了不少。
山河恍如一夢,萬千的火把高舉,烽火燃起半丈多高,大戈壁吹起獵獵的強風,山石吹的窸窣作響。
巢葉贏抱起芍蘼往帳篷走。仔細聽,還會有狼群的叫喊聲,離得很遠,又仿佛很近,一同生活在茫茫盧野,這蒼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