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橫整了整西裝的衣領(lǐng)，把手搭在了史密斯肩上，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你，變成我的教材吧！”
下一秒，黑泥回涌！
此時此刻，被方雨橫壓制住的“黑禍”，帶著某種不明原因的異變，重新爆發(fā)，把方雨橫與史密斯都纏繞了起來。
史密斯咬緊牙關(guān)，眼里映出震怒的神色。
他猛地探出手去，狠狠掐住方雨橫的脖子，正要用力，“黑禍”就忽然合攏了。黑色的物質(zhì)塑成一個圓球，安靜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黑禍”邪惡且詭異的影響下，兩個意識野蠻地揉在了一起。
但是，在方雨橫通過【深度學習】的干涉下，哪怕作為“黑禍”的主人，史密斯的意識也沒能占據(jù)上風。吞噬與被吞噬的戰(zhàn)場僵持著，循環(huán)著，而后悄然改變著維持意識的數(shù)據(jù)。
隨著兩個數(shù)據(jù)體的互相侵蝕，一種危險的異變，正在發(fā)生。
房間內(nèi)的氣氛卻越來越壓抑，一種瘋狂夾雜著憤怒的味道，開始隱隱約約地，從黑色的圓球中蔓延出來。
黑色靜謐無聲，內(nèi)部卻仿佛埋藏著混亂的渦流，又好似，在孕育著可怖的怪物。
忽然，咔擦一聲！
黑色的圓球上，出現(xiàn)了一條裂縫……
……
十七號在雨里狂奔，皮膚上流淌著微不可察的光芒，每邁一步，意識就陷入混沌多一些。
但他不能停步，一旦停下，就會死去。
喉嚨被狙擊槍打碎，溫軟的液體倒灌進氣管和肺部，無法呼吸；全身多處臟器破損，流出的積液蓄滿胸腔，失血過多。
他已經(jīng)半只腳踏進了地獄……
但奇異的光芒拽住了他：重塑骨骼，縫合肌肉，還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氣。光芒代替了心臟，不斷鼓動著生命的雀躍，以對抗死亡的引力。
在這個地方，找不出可以治愈傷勢的手段。
想要活下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回到現(xiàn)實。只要能回到現(xiàn)實，通過【源代碼】的力量，他就可以把所有的傷害，攔截在虛擬的世界中。
剛剛踏出信號屏蔽區(qū)，十七就號擺弄通訊器，向“外界”發(fā)送出了一條訊息。
經(jīng)由千百次傳達，它流向了無數(shù)臺計算機，無數(shù)人目睹到這條，關(guān)乎【母體】命運的警告……
關(guān)于，“黑禍”與方雨橫的警告。
于是，千百雙上立刻放上了鍵盤，無數(shù)的指令發(fā)出，無數(shù)的數(shù)據(jù)寫入，千百扇門開啟又關(guān)閉。
此時此刻，數(shù)不清的人類與程序，都開始朝著這條街區(qū)，奔涌而來。
混亂，即將爆發(fā)！
但是，在這一切發(fā)生以前，這條空蕩蕩的街道上，依然只有十七號一個人在狂奔。
除了將死的逃命者，就只有淅瀝的雨點發(fā)出聲響。
世界安然享用著最后的平靜……
很快，街角的公用電話亭里，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十七號眼前一亮，加速奔向了電話，那詭異而刺耳的電鈴聲，仿佛就是天堂大門洞開的聲音。
距離公用電話越來越近，十七號被死亡逼迫而繃緊的神經(jīng)，也一點點放松下來。但是，就在他手指接觸到電話握柄的一瞬間……
砰！
槍聲響起，握柄破碎。
十七號目眥欲裂，猛地扭頭，看向槍聲傳來的方向。
然后……一只怪物，就印入了他的眼簾。
兩具扭曲的人體糾纏在一起，西裝交疊著西裝，手臂懷抱著手臂，交疊與懷抱處閃爍著大大小小的像素塊。
一柄手槍，就被其中一只手臂捏在手里。
怪物的肩膀上只有一顆頭顱，上面卻密密麻麻地種植著五官。有灰藍色的眼睛，有棕黑色的瞳孔，還有各不相同的鼻、耳，和嘴巴。
它們的分布毫無規(guī)律可言，就好像把一整袋什錦堅果，倒進了肉黃色的燕麥粥里。
糾纏的人體不時地蠕動變化，似乎尚還處于一種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
每一次蠕動，怪物周身的像素塊，都會閃爍不定地改變位置和大小。
除此以外，在它蠕動的時候，肢體的縫隙中，還會噴灑出粘稠的黑色液體，在地面留下一灘一灘的積液。
仿佛察覺到十七號的目光，怪物咧嘴笑了。
數(shù)不清的嘴，在它臉上橫七豎八地咧開，露出滿臉的白牙。嘴角周圍的肌肉牽拉，擠出一條條笑紋，把整張臉扭成了一面迷宮。
它一邊笑，一邊朝著十七號緩緩走來。
明明我只要再快一些，哪怕只快那么一點點，我就可以回去了呀……
十七號恐懼地睜大了眼睛，嘴巴無聲囁嚅著，倒退了幾步，絕望地跌坐在地上，眼角滑出兩行眼淚。
淚珠還沒有落地，他的頭顱就先飛了起來，瞳孔在半空中失去神采。
怪物踉蹌著上前，抬手按在十七號脖頸的傷口上，釋放出黑泥。接著，就把他的尸骸，拖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黑禍”吞噬與復制的本能，又一次開始運作了……
隨著吞噬的進行，新的肢體在怪物身體上浮現(xiàn)，更多的五官出現(xiàn)在它的面孔上。斑斕的眼睛也變得更加密集，它們不斷地閉閉合合，各色目光流轉(zhuǎn)，傾吐著瘋狂、悲慟和憤怒。
但是，在這無數(shù)的眼睛里，唯有一雙眼睛，包蘊了不一樣的光澤。
棕黑色的瞳仁中，沒有任何情緒。有的，只是堅冰一樣的執(zhí)著與冷靜。一點如泥的漆黑點綴在瞳孔正中，隨著十七號被吞食殆盡，漆黑中又浮現(xiàn)出了點點光芒。
光芒與漆黑交染，顯現(xiàn)出一種淡淡的藍色。
藍色細碎地灑在黑色的瞳仁里，仿佛灑下了璀璨的群星……
接著，這雙眼睛便合上了，然后悄無聲息地，從怪物的臉龐上消失無蹤，似是退入了，這團扭曲之物的內(nèi)部。
有什么要開始了。
怪物依然漫無目的地徘徊，但是，在它渾渾噩噩的意識泥沼里，卻忽然有一個念頭，清晰地、敞亮地出現(xiàn)在其中：
【深度學習】……
然后，念頭開始回響；
然后，念頭開始激蕩。
收攏“黑禍”與“異光”的數(shù)據(jù)，在完成解析與學習之后，在怪物的身軀中，能力的主導者艱難地醒來。
憑借著天賦能力，他開始疏導、整理，這團畸變的數(shù)據(jù)。
割裂的意志開始聚攏，沉睡的心靈嘶吼著復蘇。瘋狂被湮滅，怒火被冷卻，慘淡的悲慟被溫柔撫平。
而后，在意識之海內(nèi)，只留下了一個最平庸，卻也最倔強的意識。
緊接著，黑暗昏惑的夜里，出現(xiàn)了第一顆星星，在無邊黑夜中迷失的意識，便被星星照見了。
一個稚嫩的聲音出現(xiàn)，啼哭似的，無意識地呢喃：“我……”
……
而后，第二顆星星出現(xiàn)。星光照耀下，徘徊不去的漆黑泥漿尖叫著躲避，遁入幽暗深邃的大地中，再不復惡意的侵擾與傷害。
少年的聲音出現(xiàn)，在一無所有的原野中回響：“我是……”
……
第三顆星星出現(xiàn)，過分奪目的奇異光芒顫抖著熄滅，隱晦進無邊際的天空中，只留下一圈黯淡的輪廓。
青年的聲音出現(xiàn)，在干凈整潔的教室中嘹亮：“我是……”
我是，方雨橫！
于是，意識之海中，群星復現(xiàn)！。
……
第五大道街頭，徘徊游蕩的怪物，忽然停止了所有動作，然后凝結(jié)、破碎，并隨著像素塊的明滅，消失無蹤。
只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留下一個人影。
暴雨不知何時停止了，有風輕輕吹過，沿著潮濕的巡回，在街角打了個旋，拂起建筑物脫落的灰屑。
灰屑飛揚，云層浩瀚。
方雨橫站在街角，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揉了揉眼睛，掐了掐自己的臉，一切如常。
“我回來了！”
旋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自禁地張開嘴，笑出了聲。
……
李花輪
些許難寫，有點卡文。不過明天是周六。我有信心兩更！你們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