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里休養(yǎng)了一陣子,齊治穎實(shí)在是待不住了,右手手腕受傷,不能繪畫、不能拿劍、不能練武,種種限制使得齊治穎決定去軍營里轉(zhuǎn)轉(zhuǎn),雖然如今他部下的將士全權(quán)交由譽(yù)王齊治端訓(xùn)練,但既然無事可做,不如去營中瞧瞧將士們訓(xùn)練的如何了。
喚了若蝶和依清一同去營中,齊治穎突然想到什么,轉(zhuǎn)身去屋子里拿了一支青竹簫別在腰間。因?yàn)辇R治穎的手傷不能騎馬,依清專門安排了馬車,自己做馬夫,殿下坐在馬車中,若蝶在自己身側(cè),三人出發(fā)去軍營。
三人離開沒多久,穆輕裳來了王府,打聽到若蜓正在松苑打掃,就帶著兩個侍女去松苑,一眼就看見了正在撥弄著茶葉曬茶的若蜓,走到若蜓面前。
若蜓只聽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也沒在意,直到穆輕裳開口,“若蜓,你聽不見聲音嗎?”
若蜓停下手中的活兒,轉(zhuǎn)身看到臉色別扭且傲嬌的穆輕裳,雖然不想搭理但不得不面對,若蜓向穆輕裳行了一禮后說道:“郡主,離王殿下去軍營了。”
似是沒有料到若蜓直接先報齊治穎的行蹤,穆輕裳神色有些許糾結(jié),“本郡主知道,在你們所有人眼里,只要本郡主來離王府就是找穎哥哥的?!?p> 這話聽的該若蜓不解了:難道不是嗎?若蜓十分有臉色地沒接話。
看了一眼若蜓的雙手,還包著紗布,穆輕裳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而后問道:“你手疼不疼?”
“???”若蜓完全不知道穆輕裳葫蘆里買的什么藥,說的話每個字的意思她都理解,連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郡主是問你手上的傷怎么樣了?”穆輕裳身旁的婢女絮絮解釋穆輕裳的意思,穆輕裳臉色更加別扭了,兩只手背在身后,背挺得極直,姿態(tài)故作傲慢。
“回郡主,好多了?!?p> “那個……就是……賽馬的事情……”穆輕裳支支吾吾的,若蜓皺著眉頭仔細(xì)聽著,怕漏點(diǎn)什么字眼,一會兒自己又聽不懂了,“那天,我不是故意的,也沒有想到會害你和穎哥哥受傷?!?p> 終于聽明白了穆輕裳在說什么,這小郡主怕是從來沒有給人道過歉,如今這別別扭扭的作為,是想給自己道歉,就是不知道怎么開口罷了,若蜓思忖,憑這番道歉行為足以看出小郡主心腸不壞,就是太任性妄為,期望她以后應(yīng)該會慢慢改變吧。
“郡主言重了,奴婢這是小傷,不礙事,倒是離王殿下傷的比較嚴(yán)重?!比趄寻凳灸螺p裳,畢竟怎么著都應(yīng)該給離王道個歉才能消除殿下心中的嫌隙啊。
“你幫本郡主給穎哥哥帶句話吧,就說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蹦螺p裳臉上還是一副傲慢的神情,心中已經(jīng)緊張地不行了,連著兩次觸到齊治穎的禁忌,繞是多么尊貴的郡主,齊治穎難免心生厭惡,穆輕裳將這差事交給了若蜓,若蜓只好應(yīng)下。
想著該吩咐的都吩咐完了,卻見穆輕裳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背在身后的手遞到若蜓面前,手上是一個精致的玉瓷瓶,“這個藥,是陛下賞給爹爹的,很名貴的,藥效也很好,給你吧。”說完,也不等若蜓回答,就塞進(jìn)了若蜓手里,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剛走兩步,又想起什么,并未回頭,直接說道:“你一定要用,若是下次本郡主來,見藥沒有動,一定會罰你的,穎哥哥也攔不住的?!?p> 話音剛落,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院子,想來是第一次這樣做很不好意思吧,看著穆輕裳疾走的背影,若蜓淺笑,將手中的藥收起。
齊治穎三人抵達(dá)營地時,見譽(yù)王齊治端和副將盧懷義正在操練軍隊,齊治端穿梭在行列之間,“出拳要快”,“馬步要穩(wěn)”,“后背挺直”……親力親為,十分負(fù)責(zé),倒是站在軍隊前面的齊也凝一眼看見了齊治穎三人,跑過來給自己的王叔請安,見齊也凝給自己請過安之后要叫齊治端過來,齊治穎搖了搖頭,兩人就站在軍帳外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齊也凝是怕自己這位七王叔的,一是因?yàn)榻佑|不多,二是因?yàn)辇R治穎不茍言笑,兩人聊了一會兒,齊治端轉(zhuǎn)頭沒有看到齊也凝,四處張望了一番,齊也凝察覺到齊治端在尋找自己,高高地舉起來手揮了揮,“三王叔,這里?!?p> 聽到齊也凝叫自己的聲音,齊治端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齊也凝身側(cè)的齊治穎,將士兵交給盧懷義指導(dǎo),現(xiàn)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向兩人走過來,“七弟,你來了怎么不叫本王一聲?”
“見三哥在操練將士,就沒有打擾。”
“嘿嘿,”齊治端聽到這話憨厚地笑了兩聲,繼而又言,“行軍打仗上的計謀本王不如七弟,但是本王說實(shí)話,訓(xùn)練士兵這一套七弟不及本王?!闭Z氣里滿滿的自豪感,譽(yù)王之所以為譽(yù)王,所得聲譽(yù)皆盡于此,實(shí)話實(shí)說,從不虛掩。
“那是自然,軍隊多虧有三哥的操勞。”
“不操勞,稱不上操勞?!饼R治端急忙擺了擺手,十分實(shí)誠地說道:“本王就喜歡在這軍營里待著,教給他們刀劍、拳頭還有馬術(shù)。”
“三哥這話莫要讓三嫂聽到了?!饼R治穎見齊治端越說越興奮,恨不能天天待在軍營,與這些將士們同吃同住,心里有了調(diào)笑之意,都說譽(yù)王夫婦是洛陽城令人艷羨的鴛鴦,男誠女柔,一個是皇家王爺,一個丞相府嫡小姐,舉案齊眉、天作之合,可惜幾年前譽(yù)王妃因?yàn)榕c衛(wèi)侯夫人被人綁架,失去了腹中孩子,自此難以懷子,不然定是都城一段佳話,還好兩人一如既往親密無間,彌補(bǔ)了缺憾。
齊治端一聽,下意識地瞄了四周一圈,沒有看見慕瑤,捶了一下齊治穎的肩頭,伴隨著憨憨的笑聲,“你這小子,可莫要在你三嫂面前說這等話語?!?p> “知道了?!?p> 齊治穎兩人交談了沒幾句,都是營中之事,齊治端就放心不下地去監(jiān)督著自己的將士們,生怕這些小崽子們不好好訓(xùn)練,讓盧懷義帶著齊治穎在營地附近轉(zhuǎn)一轉(zhuǎn),齊也凝也就跟著齊治端繼續(xù)練習(xí),齊治穎四人就在附近隨便走走。
距營地一里地的地方,有一棵非常旺盛的楓葉樹,只此一株、生長極好,正值入秋時節(jié),紅色葉子紛紛飄落,鋪滿地面甚是好看,齊治穎三人行至此也不免停留下來好好欣賞一番。
突然摸到腰上別的簫,齊治穎順便取下,問若蝶,“會吹簫嗎?”
若蝶不知離王為何突然有了吹簫的興致,看這樣子應(yīng)該是出府前已經(jīng)打算好的,雖然若蜓教過她吹簫,但只教了她一首曲子,而且她吹的還不是特別好,并且盧大哥也在這里,她著實(shí)不太在此處丟人,“殿下,奴婢只會吹一首曲子,吹的還不是太好。”說著,還比了一個手勢,面上有些糾結(jié),想要婉拒。
誰知齊治穎已經(jīng)打定讓她吹,聽完她的話就將簫遞給了若蝶,“吹吧。”
若蝶總不能拂了離王的面子,忐忑地接過離王手中的簫,深呼一口氣,放在嘴邊,吹起了若蜓教她的唯一一首曲子,吹前還在心中默念:但愿不會吹的太難入耳。
耳邊響起的簫聲竟真是那日在王府荒院聽到的曲子,雖然齊治穎覺得跟那日相比欠缺了點(diǎn)什么,簫聲也不夠流暢,但基于對若蝶的身份得到了確認(rèn)的欣喜,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那點(diǎn)欠缺,盯著正在吹簫的若蝶,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嘴角的弧度亦越來越掩飾不住。
被救之后,因?yàn)樽约嚎床灰?,又昏迷多日,他不知道救他的是誰,只知道是一個女子,而且是王府的丫鬟,在他最后眼睛朦朦朧朧可以看到點(diǎn)東西的時候,透過窗子就看到了一個黃色的身影,吹簫而立,簫聲婉轉(zhuǎn)悠揚(yáng),曲音之中仿佛還夾雜著一種極為纏綿的悲傷之意。
他摸了摸臉上的面紗,未被揭下,想來救命恩人并未取下,自然也不知自己身份,所以連夜離開了荒院,后來又被政事纏身,并未去找這名女子,直到中元節(jié)后,因芳華苑金釵一事,若蜓將自己攔下,他看到了那只玉簫,才開始懷疑若蝶就是自己心念之人,今日因這同一簫聲,終于得到了確認(rèn)。
依清向來是遇亂絲毫不慌、處事萬變不驚,饒是這樣,見到自家主子這樣喜上眉頭的神情真的是前所未有,不由得對若蝶姑娘有些刮目相看:就吹個蕭,讓主子這么高興,高人啊。
盧懷義是個粗人,不了解這些絲竹之聲,自然聽不出來好與歹,只知道此刻樹下吹簫的若蝶美成了一幅畫,讓人移不開眼,就這么傻傻地看著,失了神,動了心。
不知道身邊的三人心里都在想什么的若蝶,越吹面上越糾結(jié),只想趕緊停下,心里的想法是:我就知道會吹的很難聽,殿下笑話我,連依清、盧大哥都這么吃驚,太丟人了。
匆匆一曲吹罷,若蝶松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竹簫歸還離王,頭都不好意思抬起來了,誰知離王接過竹簫后,還夸自己吹的不錯,在若蝶心里,聽到這話完全覺得離王是在安慰自己,羞愧地只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而后盧懷義回營中繼續(xù)訓(xùn)練,腦海里還在描摹剛剛的畫卷,齊治穎三人駕馬車回府,若蜓將穆小郡主來王府的事情如實(shí)告知齊治穎,齊治穎聽完沒有什么表示,只說了一聲知道了,就讓幾人退下了,只留若蝶一人在旁服侍用茶。
聽說穆輕裳又去了離王府的穆侯穆天心中火氣蹭蹭地起來了,本在正廳坐著喝茶,見穆輕裳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來,還歡歡喜喜地叫了聲“爹爹”,氣就不打一處來,“嘭”一聲,手掌拍在了茶幾上。
剛坐下的穆輕裳被自己父親這一聲拍桌嚇得不由自主打了一個激靈,小心翼翼地開口,“爹爹,你這是怎么了?火氣這么大?!?p> 穆天冷哼一聲,掃了小女兒一眼,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知道爹爹火氣從哪來?”
看著這幅表現(xiàn)的親爹,穆輕裳多少有點(diǎn)發(fā)怵,小聲說道:“女兒怎會知道。”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家的,整日貼在離王府算怎么回事?”
“爹爹,我就是去送個藥?!?p> “送個藥?”又是一聲冷哼,顯然是對穆輕裳的話滿滿地懷疑,“我看你是去看個人吧,離王府還缺你這點(diǎn)藥?!?p> “真的,爹爹,我就是去給上次馬場不小心弄傷的一個丫頭送點(diǎn)藥,不然我心里總歸過意不去?!?p> 穆天一聽馬場之事,胸腔的火氣更旺了,倏地一下站起身,指著穆輕裳的鼻子恨鐵不成鋼道:“還好意思說馬場之事,你瞧瞧百姓都傳成什么樣子了,都說穆小郡主與離王府的丫鬟爭風(fēng)吃醋,還害得百姓贊頌的離王殿下受了傷,你羞不羞?”
“這有什么好羞的,我就是喜歡穎哥哥,我就愛粘著他,才不管別人怎么看呢?!蹦螺p裳亦是心中不滿地辯解,喜歡一個人就要被恥笑嗎?憑什么,她穆小郡主才不管這些呢。
穆天聽得氣血翻涌直上腦門,幸虧身邊的管家穆青扶著,才不至于兩眼一翻倒下去,捂著心口教訓(xùn)穆輕裳,“你還沒有出閣,你應(yīng)該待在家里好好學(xué)個女紅、禮儀、琴棋書畫,不是追著男人跑,讓人們笑話?!?p> “誰愛笑話誰笑話去,我不在乎?!蹦螺p裳倔得別過頭去,不想再爭執(zhí)。
“絮絮、絲絲,把小姐關(guān)進(jìn)房間里,沒有半個月不準(zhǔn)她出來。”眼看與穆輕裳已經(jīng)說不通,穆天直接吩咐穆輕裳的兩個貼身婢女,使出殺手锏。
“爹爹,你不能動不動就關(guān)我?!蹦螺p裳還在掙扎,豈料穆天接下來的話更讓她震驚。
“這半個月,我會給你挑選好的夫婿,然后就請皇上賜婚?!?p> “不行,爹爹,我不愿意,我要嫁給穎哥哥……”
直到穆輕裳的聲音聽不見了,穆天才在管家穆青的攙扶下坐下來,輕嘆了一口氣,穆青實(shí)在不忍,出言安慰道:“侯爺不要太憂慮,總有一天,小姐一定會明白的您的良苦用心的?!?p> “我不求她能理解我,只希望她能嫁一個商賈之家,讓她生活不用太困難,也不用顧忌朝堂的風(fēng)云詭譎。”
穆青為自己的主子添上茶,又替其順了順氣,除了安慰不知作何言語。
“華兒已經(jīng)過的很辛苦了,穆家也是眾矢之的,我只能保護(hù)我這個小女兒以后不會太辛苦,我這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撒手而去了。”
“侯爺,切莫說這不吉利的話,侯爺還要享百歲之福呢?!?p> “但愿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