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夢、祖母與玫瑰
這是一場沒完沒了的夢。
夢中,李非反復看見豹子。
叢林中,豹子的皮毛光滑而色彩斑斕,在花叢中倏忽一閃,就不見了。
豹子,這畜生真好看。
斑斕的花紋,矯健的腰身,柔軟的鼻子,迷離的眼睛恍若大夢一場。
的確,這只豹子很漂亮,身材真好,細腰翹臀,像春天的貓。
李非估計,這是一只母豹子,雖然他總是來不及去仔細辨認,但他肯定,這就是一只母豹子。
頂著花頭巾,緩緩走過窗前,穿過一千六百二十八株漂亮的玫瑰花叢,低低的哭。
或者,淺淺的笑。
有時候,豹子會回頭看一眼李非,似笑非笑。
討厭的豹子,你特么能不能注意點形象,我這是正宗的靈魂穿越,穿越你懂么?
李非好幾次想爬起來,用腳去踢這只驕傲的豹子,但都沒有成功。
他每天清晨都會陷入一段詭異的沉睡,時間不長也不短,剛夠做一個夢:關于豹子,或者叫美洲虎。
剛開始,他的膽子沒這么大,因為,人家畢竟是……曾經……是女生啊,這種禽獸可不適合去招惹。
后來,隨著夢見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頻繁,李非不怕了。
反正是夢境,害怕個……
他開始仔細觀察這只母豹子,試圖理解這只母豹子,甚至,開始動手動腳。
不過,他實在太胖了,想伸出手去撫摩一下豹子的腰臀,卻弄錯了地方,抓到一團軟軟的、圓圓的、暖暖的肉。
豹子似乎吃了一驚,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瞅著李非,慢慢咧開大嘴,露出幾根尖利的牙齒。
它低低地吼了一聲,好像在遲疑,是不是該將這個下流的死胖子撕成碎片。
李非嚇壞了,趕緊縮手,渾身的肥肉一陣蕩漾。
嘩啦啦
嘩啦啦
李非好像能夠聽到自己身體內部波濤胸涌的巨響。
那只母豹子盯著李非,良久,良久,目光慢慢變得柔和起來,終于閉上它的那張臭嘴。
那兩片肉,紅中帶黑,黑中泛紫,二十四根挺拔的胡須微微顫動。
李非嘆了一口氣,心想,又要結束了。
他有些不情愿地張開眼睛,就看見一團陽光準確的……射在自己臉上。
豹子不見了。
夢永遠比當下短暫。
……
清醒后的李非百無聊賴,他反復回憶那只母豹子,借以打發(fā)這漫長的白晝。
濕熱的叢林不適合胖子生存。
且不說那些混合了大量香味的濕氣,也不說那些令人心煩意亂的蚊蟲叮咬,光是外面那些半大小子嘻嘻哈哈嬉鬧的聲音不斷傳來,就足夠讓李非沮喪了。
李非有些懊悔,兩年前,他曾經有一次出國旅游的機會,目的地正是美洲叢林。
要不是因為那段時間,正跟男朋友鬧分手心情不好,李非肯定會去的。
可惜,他的地理與歷史知識太過貧乏,對叢林生活幾乎一無所知,再加上這一身討厭的肥肉令他行動不便,他目前還真沒辦法擺脫困境。
在這座高大的石頭房子周圍,有太多的玫瑰,這也是很要命的。
李非討厭玫瑰。
從來都討厭。
每次看見那些油膩大叔手捧玫瑰,虛偽的走向那些女生,她……他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些小女生,看見玫瑰,竟然會激動得流淚,會小腿發(fā)抖。
算了算了,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也許人家都是真心的呢。
可是,在這片叢林之地,豹子們?yōu)槭裁茨敲窗V迷于玫瑰呢?
虎嗅玫瑰,這個意象有點魔幻。
但還有什么能夠比得上李非此刻的魔幻呢?
如果用化學元素周期表來歸類,豹子屬于哪種?玫瑰呢?
衰變吧,衰變吧,姐姐……老子受不了啦!
“嘭”一聲巨響,寬大的木頭架子上,一只陶泥瓦罐被李非弄下來了,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天哪,你看看,這都發(fā)生了什么事!”祖母沖進石頭房子,順手就在李非頭上一巴掌,蒼老的嘴里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地上,七八只癩蛤蟆蹦蹦跳跳,四處亂竄。
祖母很快就取來一只新陶罐,將那些癩蛤蟆一只一只提起來,隨手扔進去,很認真地蓋上蓋子,放到原來那只陶罐的位置。
李非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兩條清淚緩緩順著肥臉流下來,“叭叭叭”地砸在石頭上,化為幾只蝴蝶飛走了。
他害怕那些軟囔囔、麻渣渣的癩蛤?。?p> 從小就害怕。
一想起來,他就心悸,手腳發(fā)涼,兩條腿使勁抖啊抖。
然后,猛的一哆嗦,用力蹬直,持續(xù)七八秒。
他就會暈過去。
……
“看看我們的爛肥豬!真是個廢物,看見癩蛤蟆都害怕,等他九歲整了,就把他扔到蛤蟆窩里去,不吃掉999只癩蛤蟆,別讓他出來?!?p> 半昏半醒的時候,李非聽見祖母的喃喃低語,嚇壞了。
老巫婆!
李非慘叫一聲,使勁掙扎,表示自己還沒有被嚇昏迷,他還堅強著呢!
不料,祖母的耳朵似乎早就聾了,什么也沒聽見,慢騰騰走出石頭房子,在一叢玫瑰下跪下,低聲念叨著什么。
這種狀況李非見得多了,他知道,那些玫瑰即將發(fā)瘋。
玫瑰果然瘋了,一大片玫瑰,渾身哆嗦著,拼命揮舞它們墨綠色的葉子,發(fā)出“嘩啦啦”瘆人的巨響。
那些玫瑰花瓣也瘋了,掙扎著,顫抖著,不要命似得從花梗上脫落,向祖母飛涌而去。
祖母的身前,放著一只古老陶罐,黑不溜秋,破破爛爛,估計只有那些文物販子才感興趣。
那些花瓣飄在空中,煞是好看,紅的,白的,粉的,紫的,像一大片動情的蝴蝶。
花瓣在陶罐上空盤旋了大約七八個呼吸,“嘩”一聲,滲出細密的水珠,重新匯聚成形,猶如一團微型龍卷風。
祖母低語,微顫。
李非嘆了一口氣,慢慢爬起來。
他知道,那些細密的水珠就要鉆進陶罐去。
果然,那些細密的水珠倏忽間就消失了,紛紛搶入陶罐。
……
祖母慢慢站起身,回頭看見李非倚門而立,肥胖的身子堵住了大半個門。
“爛肥豬,是不是要尿尿了?”祖母咧嘴一笑,露出空洞洞的嘴巴。
李非這次看清楚了,祖母的牙齒其實還剩了三顆半,上面沾了幾片玫瑰花瓣,還有一些黑色粉末。
火藥?還是礦石?
李非愕然半晌,直勾勾盯著祖母的嘴巴看啊看,想研究一番。
這張嘴巴,據(jù)說很厲害,三言兩語就下了一場酸雨,將遠方的一個部落七八十口子人全部弄死了。
也正是這張嘴巴,讓這片叢林的原主人、十萬八千條響尾蛇一夜之間消失。
祖母的嘴巴是詛咒,是一場雨,是可怕本身。
但是,也因此而得罪了大地之母,那個長眠安第斯山脈下800萬年的老巫婆,有一天突然蘇醒,說出一句話,然后,繼續(xù)長眠。
那句話,讓祖母迅速衰老。
據(jù)說,阻止衰老的唯一辦法,就是將世界上最香艷的事物,混合世界上最丑陋的事物,一起吞下。
玫瑰花瓣的汁液是最香艷的?癩蛤蟆的眼球是最丑陋的?
李非對此有些難以理解,也懶得去理解。
這片叢林,處處透著詭異,神神道道的,讓他的靈魂不得安寧。
“爛肥豬,甲板腿明天就要挑戰(zhàn)你了,你得提前將屎尿拉完,要不然,它們會被打出來的?!弊婺负俸傩χ?,如同一抹黑煙,隨風消散。
“老……巫婆!”李非欲哭無淚。
部落里,那些臭小子為了有一個比較響亮的名聲,往往會找一些軟柿子來捏。
李非無疑就是最軟的那顆。
特么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薩米大大
因為牽涉美洲大陸文明老祖母奧爾梅克【瑪雅文明的母體,或者最少是姐姐】,文獻資料稀缺,且大多語焉不詳,薩米真菌只好摸著石頭過河,卒子賽如車! 各位見諒見諒!后期文筆,一定淡定如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