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老羅還是問起了我和錢美強幾人的身份,我們也如實交待了自己的情況??赡芾狭_認為陳館長的死跟博物館的陶器有關(guān)系,他詳細問了我關(guān)于博物館前幾日的情況,以及有哪些人來過。
我先是把我們幾人出差到龍壽山考古遺址現(xiàn)場,然后我跟錢美強又到博物館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
接著,我回憶起,1月23日下午兩點的時候,陳館長接到通知,龍壽山營地要送一批陶器。
這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1月25日,陳館長帶著鄭飛和李導游參觀過博物館,走在后面的李導游看見我坐在休息室,還主動向我招呼。他們大概快到中午的時候才從博物館出來,本來陳館長又想叫我去跟著吃飯的,不過我實在嫌來回移動麻煩,就跟著王姐留在了博物館。
下午的時候,靠著休息室的椅子睡了會兒午覺,突然被一陣聲音震醒。睜眼看見錢美強突然在我面前站著,同時還有兩個營地的工友一起到了博物館這邊。
“當時,錢美強正站在十二個長寬高約50厘米的黑色木箱前清點著,我走過去瞧著那些箱子,上面寫著編號,再看錢美強手上的單子,上面的表格列出一串對應的編號以及基本描述。
“這些箱子最開始放在哪里,里面都是很貴重的文物嗎?”
“一直放在一樓的儲藏室。”錢美強回答道,“當時送過來這批文物,只有兩個完整的陶器,我記得是在編號4573的箱子里,剛才我打開看了一下,都還在?!?p> “哦,等一下,你們從那個時候就每天都在儲藏室整理文物了?”
“是的。”
“后面還有人來過博物館嗎?”
“30日的時候,我們營地的周達星、馬東虎那幾人來過。他們是26日的晚上到的旅館這邊,不過那幾天他們是自己在游龍峰的各處景點游覽,你應該在那段時間見到過他們?!?p> “他們是專門過來看文物?”老羅好奇道。
“也不是,周達星和馬東虎等人收到營地放假的通知后,決定到我這山頭來看看博物館和游龍峰的風景,所以在25日的時候,周達星打電話來告訴我這個情況,同時讓我這個臨時兼職再順便兼?zhèn)€游龍峰的導游身份。”我說完這些,突然,我又想起對周達星的懷疑,只不過這些想法,還沒有什么證據(jù)。
“臨時兼職——什么意思?”
“我本來也是在營地參與挖掘的一員,結(jié)果陳館長想在博物館搞個通風系統(tǒng),就委托營地的人把我給叫了過來?!?p> “這個是陳館長給我提的要求,然后我就安排他過來了。”錢美強回答道。
“沒事,系統(tǒng)之間人員相互借調(diào)是一個很平常的事。”老羅揮手打斷道,“小張,你詳細說說30日那些人參觀的情況?!?p> “三十日中午,錢美強正和陳館長做信息的最后核對,王姐和我正在檢查以及打掃博物館的各個區(qū)域,所有人為閉館做準備。如果沒問題,王姐和博物館的同事可能在今天稍晚的時候就回家。大約是下午兩點左右,周達星、蔡小龍、馬東虎、田美琳等人來到博物館參觀。有意思的是,周達星他們在營地那么長的時間都沒有見到挖掘出來的文物,反而必須到博物館才能看見。
“博物館也只剩我沒事,這下臨時導游終于起了作用。一個寡言型導游可以發(fā)揮作用的地方就是告訴他們博物館各區(qū)域的位置。參觀了一樓大廳、二樓的單獨展廳、以及我這幾天的員工宿舍。經(jīng)過儲藏室的時候,馬東虎建議讓他們看看從我們營地挖出的文物,不過儲藏室因為還在整理,我就給大家簡單在門外介紹了一下里面的情況,使得大家也沒有停留的意思。最后,周達星心心念的博物館挖掘現(xiàn)場因遺跡保護的要求沒有開放?!?p> “你們說,如果我回去把陳館長的死告訴大家怎么樣?”老羅突然問道。
“這可能會讓大家緊張吧,這畢竟是出了人命?!卞X美強若有所思道。
“我也只是說說,可以這樣,我們可以告訴大家。文物丟失了,這樣,如果是旅館里的犯人可能會有所行動。”
“如果沒有行動呢?”我十分好奇地問。
“那就想其它辦法?”老羅隨口道。
“羅哥,你是已經(jīng)確定犯人在旅館里了嗎?”我繼續(xù)問著。
“完全沒有。”老羅笑道?!跋仍囋??!?p> 回到旅館吃了晚飯,老羅與錢美強先是去找田老板要來了旅館的監(jiān)控視頻,查看31日晚上旅館所有人的動向。旅館的監(jiān)控有兩處,一處對著大門,另一處對著旅館大廳。令人驚訝的是,我們出去的那個時間段,大家都在旅館里面,沒有一個人出去過。
老羅找到田老板問起旅館所有人的基本信息。田老板倒是想起這些人我都接觸過,讓我向老羅介紹一下這些人的基本情況。營地的那批人我早已向老羅介紹過,倒是李莎和鄭夏兩位新到龍泉旅館的游客以及服務員小妮,老羅反而是向我介紹了下這三人的基本情況。
我其實對老羅的身份還是有所懷疑,但田老板又提及老羅年年都來,已經(jīng)堅持了有五年,讓我不用擔心老羅的身份和動機。這種情形下,我慢慢將一些之前沒有透露過的內(nèi)容講了出來,講了我是如何突然乘車來到龍壽山以及聽到的“紅霧”傳說。
老羅聽了我一大段的講述,思考片刻,沒有讓我繼續(xù)講下去。
“如果所有人都沒有在旅館住下來,你覺得誰會是你在博物館碰見的黑衣人?”他開口道。
“他們不是都在旅館嗎?”
“假設(shè)的情況下,你覺得誰會?”
“這……”
“看來你沒想太多?!?p> “這個是,我沒想過這么多。為什么你會這樣想?”我撒謊道,心中卻有了思緒。
“在目前的情況下,我也是想找找犯罪的動機,而且破案大部分情況下需要有想象力,繞過所謂的一些不在場限制條件。”
“雖然我也想過這里的人會有嫌疑。”
“但是你沒去細想,所以你找不到他們的動機可能性。這樣說吧,你跟這里面的人相處,你更愿意跟誰在一起,不分男女,單純憑你的感覺?!?p> “周達星和馬東虎他們吧,更舒服一些?!蔽一卮鸬?,心中的答案又被自我否定掉了,跟周達星、馬東虎他們相處確實很自在。
“那你覺得誰更有可能把你騙到柬埔寨去割腰子?!?p> “這,會嗎?”我心中開始有些動搖,老羅的話像是給我了一個方向。
“是的,如果人與人做朋友,大家都沒有什么目的性,自然而然就會容易成為朋友。但是,朋友內(nèi)心的想法誰又知道呢。犯罪是講動機的,有些行為是蓄謀已久,有些行為是臨時起意。如果這些行為的對象不是你,你又怎么知道呢?!?p> 聽完老羅的話,我陷入了一種糾結(jié)的思想斗爭中,我問:“羅哥,你覺得這次是蓄謀還是臨時起意?!?p> “首先,肯定是有蓄謀,然后作案過程中的一些情況應該是臨時起意?!?p> “陳館長的死是有預謀的嗎?”
“應該不是,如果是有蓄謀的,一般來說,兇手不見被害人死掉是不會放棄行兇,從陳館長的情況來看,兇手不出意外還是跟大部分案件一樣,先是入室盜竊被發(fā)現(xiàn),后面演變成入室行兇搶劫。”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內(nèi)心很糾結(jié),怕說把周達星說出來,結(jié)果找到證據(jù),他不是罪犯。
“哦——你內(nèi)心有個答案,但你不是很確定是不是他?”老羅盯著我的眼睛,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的內(nèi)心,繼續(xù)道,“其實你可以說說看,哪個人有嫌疑,可能他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罪犯,但這樣,或許能幫我發(fā)現(xiàn)這里面的一絲線索。”
我認真聽完老羅的話,默默地在腦海中思考片刻,還是把我在營地跟周達星馬的對話,以及我對馬東虎和周達星的猜測,包括營地的人影,都說了一遍。
“這樣看來,周達星是有一定的犯罪動機,但你說過,陳館長被害前,你們四個是一起到的博物館。”
“我知道周達星和馬東虎沒有直接作案的可能性,但我覺得他們可能策劃了其他事情?!?p> “營地的那些情況,這會兒還沒有找到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現(xiàn)在只能暫且放在一邊。其實你想說是,周達星可能有其它同伙參與了這次犯罪?!?p> “是的。”
“兩個可能性,博物館消失的那個人,周達星認識,所以故意放走了他。第二個,博物館的那個人影,從我的判斷,那個人影應該是單獨的罪犯,如果你們幾人中有同伙,不會選擇在你們到博物館的時間進行作案,這無非是增加盜竊者的風險?!?p> “那周達星……”
“現(xiàn)在還沒什么證據(jù)和線索,不過你說的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情是比較符合他的氣質(zhì),相比之下,馬東虎那張臉和體型更像是罪犯,一看就是打架逞能的好手?!?p> “老羅,你之前跟他們有接觸過?”
“沒有聊過,但根據(jù)我這么多年接觸到的各類人群,我至少能看準一個人的情況有八九分?!?p> “這么厲害,是有什么特征嗎?”
“嗯,怎么說呢,其實還是接觸了很多人,觀察這個人的行為舉止后,我多少還是能看的出來他內(nèi)心的實際想法?!?p> “類似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品性。”我回答道。
“哈哈哈,反正我也覺得周達星不是什么好人……”老羅說道,“好了,你待會幫我一個忙?!?p> “什么?!?p> “我待會告訴他們,陳館長還活著,我想你幫我看看他們的反應,因為人在面臨危險時,此刻的表情最能展現(xiàn)出人的內(nèi)心想法。”
老羅說完帶著我來到大廳,并吩咐田老板召集大家。
晚上七半左右,田老板和服務員小妮挨個把大家從房間里叫出來。
鄭飛和李導游這會兒也剛從旅館外回來,除了我們營地的那六個,旅館住宿的李莎和鄭夏也不緊不慢的到了大廳。
“兩位這是去哪里了,這晚上有點冷哦。”老羅轉(zhuǎn)頭對著鄭飛兩人輕輕說著。
“這不是,隨便逛逛嘛?!崩顚в挝⑿卮鸬??!澳闶悄莻€博物館的……”
“陳館長的妹夫?!碧锢习鍝屜然卮?。
老羅對李導游笑道,“老羅?!?p> “哦,對對,前幾天我在博物館見過你。”李導游爽快回答道。
“是的?!崩狭_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xù)道,“各位,現(xiàn)在把大家叫過來,有個重要的事要通知大家一下?!?p> 老羅朝我遞了個眼神,說著:“昨天晚上,我們這旁邊的博物館被盜了,陳館長被兇手襲擊,受傷嚴重,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山下的醫(yī)院蘇醒過來。這兩天大家出門的時候小心一點,盡量結(jié)伴出行,不要一個人出門。同時,大家也不要偷偷離開龍壽山,我會認為離開的人有犯罪嫌疑。關(guān)于我的話,大家可以問問這位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小錢和小張,以及旅館的田老板?!?p> 我按老羅的計劃看著眾人的反應,一個個都表出現(xiàn)略微擔心或者不安的神情,知道實際情況的錢美強和周達星臉上十分平靜,只瞧見馬東虎的表情,先是有些吃驚,但轉(zhuǎn)眼間就消失了。
“小張,是真的嗎?”李導游突然問著。
“嗯,是的。”我感覺自己說著不那么利索。
李導游和鄭飛聽完,李導游下意識的看了眼鄭飛。
“那我們這兩天也在旅館等等好了,大概什么時候能走呢?”鄭飛問。
老羅指著外面說,“現(xiàn)在這么大的雪,你們要走也走不了?!?p> “嗯嗯,好的?!崩顚в瘟⒖袒氐馈?p> 鄭飛和李導游走后,老羅走到我身旁悄悄說:“怎么樣,剛才那些人你注意到他們的反應沒有。”
我認真回憶道:“大家都似乎都被這個事情嚇著了?!?p> “我故意說陳館長還活著的消息,如果這里面有兇手,那他的行為表現(xiàn)會不自然?!?p> “我感覺都不自然。”
“那是肯定的,這種事突然出現(xiàn),對誰都是一個沖擊,但行兇的人發(fā)現(xiàn)陳館長還活著,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跑?!?p> “你看了攝像頭,他們不是都沒離開過旅館嗎?”
“大門是只有一個,但出去的方法還有很多。而從博物館徒步返回西山鎮(zhèn),憑我的經(jīng)驗,除非那個人瘋了才想徒步穿越這無人區(qū)?!?p> 隨后,老羅帶著我去伍姐的房間了解情況,剛才田老板找他們時,他們似乎沒聽見。伍姐和他老公大概幾句便交代清楚了。
接著,老羅一人陸續(xù)找了田美琳、蔡小龍、李莎、鄭夏四人單獨詢問著當晚的情況。
老羅的房間內(nèi),我與老羅核對著這些人的信息。
“不得不說,陸總他老婆還真有點不一樣!”
“你覺得啥不一樣?”
“身材有點好,那伍姐有沒有偷偷勾搭過你?!?p> “沒有,我還不至于她喜歡吧?!?p> “奇了怪了,她老公看著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油膩男,而她看上去如此年輕,妝容精致,皮膚緊湊,身材火辣?!?p> “那不是女生的夢想嗎?”
“你還沒結(jié)過婚,不知道女人的心思,等你結(jié)了婚就知道了。”
“說得你知道女人怎么想似的。”我想起老羅離婚的事。
“哈哈哈,她就是跟伍姐差不多一個形象氣質(zhì)?!?p> “我不信你老婆這么好看!”
老羅聽完笑而不語,繼續(xù)埋頭總結(jié)著每個人的證詞。幾分鐘后,我們得出了一個基本結(jié)論。
31日晚上在我們出去后,田老板以及服務員小妮就在大廳跟大家一起玩狼人殺。剩下的陸總和伍姐也是這個時間去泡了溫泉,因為是室外溫泉,小妮曾幫忙去打開室外溫泉的照明,這期間沒有任何人離開旅館。并且田老板那天下午一直在大廳的前臺守著,一刻也沒離開過,所以十分確認那天下午從開始就沒其他人出去過。
本來已經(jīng)抽完一根煙的老羅又點上了一根,朝我道:“除了你們幾個來自考古隊的,剩下李莎和鄭夏是普通游客的身份,陸總和他老婆是一個叫西長安的旅游公司,那個鄭飛和他的手下是來自一個叫鉑金萊利的旅行社?!?p> “是的,你是懷疑他們的身份嗎?”
“這個我懷疑,現(xiàn)在也查不了,沒有網(wǎng)絡呀。就算有網(wǎng)絡,網(wǎng)上的信息也不見得是真,假銀行、假警察、你看每年被詐騙的人那么多!”老羅沉思許久道,“你說,這些人會飛不?”
“不會,羅哥你開始魔怔了嗎?”
“他們當然不會。那溫泉四周也是懸崖,就一條路連接到大廳后面。”老羅盯著我說道。
“那看起來陸總和伍姐很有嫌疑了?”
“我問過小妮了,當時陸總和他老婆都是穿的睡衣,然后他老婆背了一個大透明塑料包,里面就裝了些洗漱化妝用品?!?p> “聽起來,現(xiàn)在嫌疑人不在旅館里?!?p> “破案需要科學精神。反正你要讓我從游龍峰沿著大大小小的山脈一路走到山下的西山鎮(zhèn),我這種水平幾乎是不可能完成。要是專門為了偷盜文物,冒著穿越深山大雪可能會迷失或者凍死的風險,這種一般人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機下手,來年春天更有可能?!?p> 我有點異想天開道:“除非是瘋子!”
“是的,那這里誰像呢?”
“都不太像?!?p> “這個還不太好說,還需要再進一步觀察。你之前除了知曉這些人的基本情況,還有沒有跟他們做過一些什么事情?!?p> “我還跟著伍姐、李導游和鄭飛去過旁邊那座雷公山的雷公村。當時那邊是有個猩紅山的傳說,什么的故事,我想過去看看?!?p> “他們也是因為這事情過去的?”
“鄭飛和李導游好像是想開發(fā)一條新的旅游線路,也是他們帶我和伍姐過去的?!?p> “這個線索挺重要的,我記得你說過因為陸總請你和陳館長吃飯,你才認識伍姐和陸總的?”
“嗯,是的。”
“嗯嗯,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多注意安全,順便也幫我盯著其它人,看他們有沒有奇怪的舉動?!崩狭_朝我道。
我并不清楚老羅有何打算,甚至擔心他會把這個事搞得更糟糕。如果我最初的打算是等待道路可以通車的時候,把這個事交給警察去處理。那現(xiàn)在,我不得不必須配合老羅的謊言,可能他的方法的確能找到嫌犯,但之后萬一要是警察追查陳館長被害還是受傷的問題上,我的人事檔案極有可能會被警方添上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