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橙坐在妝臺前,輕聲喚道:“小簾,與我梳發(fā)?!?p> 向紅蓮在整理床榻,聽見唐少橙喚她,停下手中活兒,移步窗臺前。她自妝臺拿了篦梳,自上而下,給唐少橙梳發(fā)。
唐少橙頭發(fā)凌亂,篦梳卡在發(fā)間,未能下移。向紅蓮急躁,稍稍使勁,強行梳下。數(shù)縷青絲扯斷,卡在篦梳間。
唐少橙受了些疼,眉頭一皺,神色一變。
向紅蓮驚慌,停下手中活兒,急忙跪下,“掌門恕罪,是紅蓮手笨,還請責罰?!?p> 唐少橙見狀,應(yīng)聲:“沒事,多梳幾次,你也就會了,起來罷。”
向紅蓮見唐少橙寬恕,這才起身,繼續(xù)予唐少橙梳發(fā)。這回,她生怕再有閃失,拿著篦梳的右手都有些發(fā)抖,小心翼翼地梳著唐少橙的頭發(fā)。
唐少橙嘆息一聲,透過銅鏡看著向紅蓮。這幾日都是她服侍左右,雖與余小簾想像,但總歸不是余小簾。梳妝打扮,擦洗折疊,行事處決,都與小簾大不相同。
到底只是一副與小簾相似的皮囊,唐少橙感嘆,又是懷念起余小簾來。有些人影,朝夕相伴,從不覺得她的好,直到一日,她身影再無處找尋,便是叨念起她來。唐少橙回念余小簾片刻,回了心神,對向紅蓮說道:“紅蓮,我要去靜心崖修習刀法幾日。往后幾日,你便在廂房好生歇息,不用過來了。”
向紅蓮聽罷,唯諾應(yīng)聲:“是,掌門?!彼樕蛔儯粲舨幌?,梳理頭發(fā)也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
過了片刻,她終是心頭藏事不住,開口問詢,“掌門,是紅蓮哪里做得不好么?你……你這是要支開紅蓮,不想我服侍你?”
唐少橙一笑,搖了搖頭,自坐席起身。她拿了桌案上的秋刀,“你這丫頭,想哪里去了?既是點頭允諾你在此,便是愿你替我張羅里外。往后,這里便是你的家。在我這,用不著拘謹。你若不嫌,你我便以姐妹相稱。我去往靜心崖修習刀法,確是實情。平日奔忙,少有閑暇。近來山門諸事少些,才得這空閑。靜心崖修習刀法,也用不著你陪同。你便聽我一言,先多休息幾日罷。待我歸來,你再來我這?!?p> 向紅蓮聽罷,臉上歡喜,躬身回道:“掌門既是如此安排,那紅蓮遵命。掌門若是修習劍法腹餓,只管命人喚紅蓮。紅蓮自會替你籌備妥當?!?p> 唐少橙點頭,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擺,出了房門,一個縱身,輕功飛燕施展,向靜心崖而去。
向紅蓮看著手中的篦梳,忽是想起件事,“掌門,我還沒給你盤梳發(fā)髻。”
她走出門外,不住張望,瞬息間,唐少橙已是無影無蹤。
唐少橙輕功了得,遁走數(shù)里,向紅蓮的言語并未聽見。她輕功身法掠過,身影潛入靜心崖。唐少橙在山道中收了輕功身法,緩步而走,細心審視四周。這靜心崖,已有些時日沒來,倒是另有一番景象。時值露月,百草凋敝,樹木及枯,碎葉零星。崖中少有人行走。四時之景有異,所聞所見,皆是不同。
唐少橙信步,隨性走走,走得數(shù)里,未見一人。靜心崖中修習的弟子不多,未有遇見,也是尋常。唐少橙飛身,去了那一片昔年練劍的樹林。
樹林中落了一層厚厚的樹葉,唐少橙環(huán)顧四周,尋見了那一棵枯松。那枯松長得不高,側(cè)枝橫生,最適睡人。昔年練劍之時,黑面鬼常常就躲躺在那樹上,小飲著葫蘆中的美酒,靜靜地看她練劍。練得不對時,便是言語幾聲,夜色之中,總是能出其不意,嚇得她半死。
唐少橙上前,撫摸著那枯松的側(cè)枝。原本光滑的側(cè)枝,而今已是布著些灰塵。側(cè)枝旁,因著潮濕,還長了些木耳??磥恚撌窃S久許久,未再有人在此停歇,唐少橙思忖。
也是,無聊到喝酒看人練劍的,也就只黑面鬼一人。唐少橙細思,這山門之中,自她離了靜心崖,便是少有安排弟子來此修習。此處雖是極佳的練劍之所,但又有誰能慧眼識珠?
也罷,未有人來也是好的。如此,縱是多年,都還可以來此憑吊昔年。年華易老,故地依舊,借此地懷念下故人,也是好的。唐少橙閉眼,又是想起了黑面鬼在此橫躺飲酒的模樣。
唐少橙嘴角輕笑,秋刀出鞘。一刀揮過,刀勢恢宏,將地上厚厚的一層落葉橫斬。落葉席卷,化為碎屑,被刀勢逼到旁側(cè)。昔年的練劍場地乍現(xiàn)。唐少橙手握秋刀,在林間輕舞。秋刀霸道,揮舞間氣勢逼人,震落了那無數(shù)的秋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