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過來?!睖劐P放平了聲音,蒼白瘦削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溫暖的笑,從懷中取出了一小盒糖酥,遞給她。
“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糖酥,我找遍了好幾家店才找到的,你嘗嘗,是不是還是從前的味道。”
溫錦接過,沒有打開,聲音平靜道:“先看看你的傷吧,其他的以后再說。”
溫錚眼里的光逐漸黯淡下去。
溫如璽也趁勢擠了過來,“是是是,宋神醫(yī),您先給錚兒看看,他的雙腿盡斷,請您務必將他治好,我們錚兒可是要騎馬當將軍的人?!?p> 若是從前,宋神醫(yī)早就撂擔子不干了,可是想起溫錦跪在他面前的樣子,宋神醫(yī)還是心軟了。
掀開被子,宋遙看著溫錚那雙腿,先是檢查了一番,溫錚始終沒有知覺,那幾近麻木的表情,顯然已經(jīng)不抱希望。
“怎么傷的?”宋遙似乎想撩起他的褲腳,只是潔癖在身,又不想下手,溫錦十分識相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卷起了溫錚的褲腳。
溫錚臉色有些難看,似乎不太想當著溫錦的面說這些。
“是……是被巨石砸傷的?!?p> 溫錦動作頓了一下,看著那雙布滿傷痕的腿,心臟微微一縮。
宋遙湊近看了一眼,直接道:“這傷我治不了,你們還是打哪來回哪去吧。”
溫錚早有所料,倒也沒有太大的失望。
溫如璽卻激動道:“宋神醫(yī),我們從那么遠的地方趕來,您可不能說不治就不治啊,錚兒要是站不起來,以后他可怎么活啊?”
宋遙眸色微冷,“我求著你們來的?”
“爹!”溫錚壓抑著聲音,“別說了!”
治不治得好,他已經(jīng)無所謂了,若非能有機會來看阿錦,他原也不想來這月寒山折騰一趟。
但溫如璽把溫錚看得比眼珠子還重,立馬就跪在了宋遙面前,懇求道:“宋神醫(yī),求求您,救救阿錚吧,他是要當將軍的人,不能當一個殘廢?。 ?p> 常氏抹著淚,雖然沒有像過去那樣對溫錦罵罵咧咧,但是語氣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啊阿錦,你快勸勸宋神醫(yī),阿錚可是你親哥哥啊,你不能忘恩負義,見死不救啊?!?p> “爹!娘!夠了!”溫錚低聲吼道,“這關阿錦什么事?關宋神醫(yī)什么事?我不治了,我們馬上就回家!”
他掙扎著要下床,被溫錦按住。
“你的傷,我治?!?p> 溫錚愣愣地看著她,喃喃道:“阿錦……”
溫錦看向那對夫婦,她的親生父母,目光無喜無悲,語氣冷淡。
“這里沒有多余的房間,溫錚留在這,我會照顧好他?!?p> 溫錦不是個好人,曾經(jīng)對父母的期待,早就已經(jīng)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中被磨滅了。
她也不是個圣人,旁人踩到她頭上拉屎撒尿,還連帶著拖著她師傅,溫錦不能忍。
不管溫父溫母多么不樂意,為了溫錚,他們也只能下山去了。
宋遙抱著胸,冷笑著看著溫錦,“為師竟不知,你還有這本事。”
大言不慚的本事!真比他還能裝!
溫錚微微一笑,握住了溫錦的手,“阿錦,沒事的,能來看你,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p> 溫錦沒什么表情,“放心,我說能治就能治,你安心在這里養(yǎng)著便是?!?p> 溫錦的房間給了溫錚,她也只能去跟聶相思擠一擠。
她倒是想去宋遙午休小憩的雅廬,只是那廝臨走之前那一眼,想來也不會同意。
“阿錦,你真有辦法救你哥哥?”
聶相思在為溫錦鋪床,偏頭看著那坐在燈下翻閱醫(yī)書的少女。
“沒辦法,只能師傅出馬?!?p> “可是師傅不同意?!?p> “那就磨到他同意?!?p> 溫錚的腿,確實不好治,說得嚴重一點,幾乎不能治。可是那是她親哥哥,這些年來,他們偶有書信來往,溫錚會拖人給她送來各種稀奇之物,雖然溫錦不缺,但是這點心意,足以讓溫錦感到溫暖。
“你哥哥的傷是怎么來的?”
溫錦動作一頓,“不知道?!?p> 溫錚不說,她也沒問。
宋遙疼溫錦,那是幾乎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平日里對她各種嫌棄,天天喊著要折了她的手,打斷她的腿,可從來也就是過過嘴癮。聶相思看在眼里,這月寒山,包括宋遙,因為有溫錦的存在,鮮活了不少。
溫錦慣會耍賴,一大清早起來,就靜靜跟著宋遙,他品茶,她牛飲,他賞景,她彈琴,他散步,她爬樹。
宋遙已經(jīng)煩透了那個煞風景的小徒弟,發(fā)狠道:“我說了治不了就治不了,誰答應的,誰去治!”
溫錦身姿輕盈地自樹上落下,笑嘻嘻道:“師傅醫(yī)術天下第一,若是師傅不能治,誰還能治?”
宋遙斜睨著她,“拍馬屁對我沒用?!?p> “師傅,他好歹是我哥哥,親哥哥,看著他這副生不如死的模樣,我簡直心如刀絞。”
“苦肉計也沒用。”
“師傅!你就給句準話,到底能不能治?還是說你那虛名,都是你自己吹出來的?”
宋遙慢悠悠地向前走,“激將法也沒用。”
盯著他的背影,溫錦捏了捏拳頭,繼續(xù)舔著笑臉跟在他身后。
“師傅這是要去跑溫泉嗎?我陪師傅去吧,正巧最近跟師姐學了按摩術,也好孝敬孝敬師傅您老人家?!?p> 宋遙腳步一頓,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滾!”
“師傅別害羞嘛,你我是師徒,更似父女,當女兒的孝敬父親,有何不對?”
“溫錦!”宋遙恨鐵不成鋼地戳著她的腦殼,“十年前我就不該把你撿回來,存心來給我添堵的!”
溫錦明媚地笑著。
宋遙每次生氣的時候都這樣說,可是沒有一次,像溫父溫母那樣,把她當成垃圾一般丟出去。
溫錚不知道為何宋遙又肯為他治腿,想來是溫錦的功勞,溫錚的心里愈發(fā)愧疚。
宋遙仔細檢查了一下,神色難得認真。
“我實話跟你說吧,若是在你受傷的時候就來找我,你這兩條腿還能保住?,F(xiàn)在拖了這么久了,有點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