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商機
朝堂之上的爭斗，離陸良還很遙遠(yuǎn)，作為錦衣衛(wèi)里面的一名小小校尉，陸良只能聽從指揮，跟著鄭壁做些繁瑣之事。
歷史的慣性并沒有因為陸良這只小飛蛾而發(fā)生改變，只是在這期間，陸良偶然發(fā)現(xiàn)一個小小的商機，以至于每天回到家，在教授陸貞娘文字之時，總是有些走神。
這個小商機，陸良思考了幾日，便覺得可行，只是他還需要一個“大買家”，另外還需要一個知根知底的地頭蛇代為引薦，不知怎地，陸良腦海中閃現(xiàn)出一個人影。
翌日，清晨。
陸良早早便起，洗漱收拾之后，便告別婆婆，在陸貞娘還在酣睡之際，離開了家門。
只有真正回到古代，才知道古人有多么辛勞，日升而起，日落而歸，所求不過也只是養(yǎng)家糊口，一日三餐，甚至是兩餐。
這段時日，陸良也從鄭壁口中了解到，這入朝為官，雖是地位尊崇，但是俸祿實在不高，也僅夠一家口糧而已，如若家中丁口眾多，只靠一人，難以為繼。
但是，正所謂，千里做官只為財，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
雖說嘉靖年間的官員沒有這樣夸張，但也好不到哪去，顯然已經(jīng)忘記太祖開國之時，斬殺貪官所舉起的屠刀了。
所以，只要家中但凡有能力，便要供養(yǎng)后代子孫讀書入仕，只要家族中有一人在這大明朝科舉考中秀才，雖不能出仕為官，但地位在普通百姓之上，可以免除部分地丁錢糧和差賦徭役。
不僅如此，憑借秀才名號，也可擔(dān)任私塾教師，盡管收入不甚豐厚，但養(yǎng)家糊口不再是難事。
如若考中舉人，不僅可以免除徭役跟賦稅，舉人家中田地亦是免除錢糧賦稅。是以，有許多自耕農(nóng)將名下良田掛在舉人名下，只為偷逃稅賦。
另外，擁有舉人功名，便可入仕做官，走上仕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如若再高中進(jìn)士，那便是青云直上，官場大門為之大開，不說掌控天下，但是執(zhí)掌一縣百姓之生死，綽綽有余。
比如今年高中進(jìn)士的胡宗憲，雖然此時還在刑部觀政，一旦外放為官，便是鯉魚躍過龍門，一飛沖天。
走在路上，陸良思緒有些發(fā)散，想著想著，又聯(lián)想到了那日他在忙里偷閑時打聽的事情，他問張鵬道：“張大哥，這忙碌了這么多天，可有休息之日？”
張鵬喘著粗氣回道：“休息？有，過了正月十一，便有十天假日?！?p> 陸良又問道：“平時便沒有休息的時間了？”
張鵬搖頭笑道：“平日哪有休息時間，即使稱病告假，也有御史核查，如若被發(fā)現(xiàn)造假，一律革職。”
陸良奇怪道：“想不到竟然管理如此嚴(yán)格?！?p> 張鵬笑道：“那是自然，只不過咱們只是校尉而已，自然不會有人核查，累了偷偷懶就好了。”
全年無休，只有正月十一之后才有十日假期，當(dāng)官真苦。
陸良一路胡思亂想，便到了南鎮(zhèn)撫司駐地，碰巧張鵬也在，陸良將他拉到角落，悄悄問道：“張大哥，中午可是有空？”
張鵬見他神神秘秘，疑惑問道：“何事如此神秘？”
陸良道：“張大哥可有熟悉的書坊？”
張鵬笑道：“倒是認(rèn)識幾處書坊，你可是要買書，即便是我?guī)闳ィ瑑r錢也是市價，便宜不了多少。”
陸良道：“那就好，煩請張大哥為我介紹一處有信譽的書坊?！?p> “這個簡單，中午帶你去一處書坊，我與那掌柜相熟。”張鵬笑道。
陸良大喜，拱手致謝。
二人便忙碌起來，待到中午，陸良便拉扯著張鵬出了南鎮(zhèn)撫司駐地，去找書坊。
出了鎮(zhèn)撫司，張鵬帶著陸良往大明門方向而去，此時尚在蔣太后大喪期間，街上行人俱是一身喪服，往來不絕，不敢高聲談話，更不敢大笑，以免被那五城兵馬司的兵丁給借機抓進(jìn)大牢。
二人走走停停，便來到了大明門靠近禮部衙門東江米巷所在之處。
這大明門左右的東江米巷和西江米巷，乃是北京城有名的繁華地帶，商賈云集，百貨流通。
張鵬指著一處攤販道：“此處店家與我相熟，可是要買些什么書，上去挑選即可，等會兒一并與他結(jié)算就是了?！?p> 陸良看著有不少年輕學(xué)子在這大明門左右的書攤前挑選書籍，對著張鵬道：“張大哥，我好像沒說明白，我說的書坊不是這種攤販?！?p> 張鵬不明所以，問道：“那是什么書坊？”然后，張鵬突然靠近一些，露出笑容道：“難不成你想買那種書籍？”
陸良疑惑道：“哪種書籍？”
張鵬壞笑道：“就是《如意君傳》那種書籍。”
陸良不解，只好如實回道：“張大哥，我想找個的書坊，是可以印刷書籍的書坊?！?p> 張鵬恍然大悟，想了想道：“原來你是想找雕版刊印的書坊，讓我想想，如果想要刻書，則要去宣武門內(nèi)的鐵匠營與西河沿兩處了?！?p> “倒是在象房附近，也是不算太遠(yuǎn)?！睆堸i指了指方向。
陸良道：“張大哥，還請帶路，等會請你喝酒?！?p> “那就走著?！倍藦?fù)又沿著西江米巷，穿過大時雍坊，便到了宣武門里街，張鵬又辨認(rèn)了一下路途，穿過人群，便找到鐵匠胡同，來到一處三進(jìn)的宅院前，前店后鋪，最里邊是私人住宿之處。
張鵬看著店鋪上的牌匾，笑著對陸良介紹道：“到了，書林建陽余氏新安堂，我與掌柜的余伯有些情面?！?p> 二人入內(nèi)，只見這間鋪面密密麻麻擺滿書籍，書香之氣彌漫，偶有幾道身影在書架之中穿梭挑選書籍。
一位店內(nèi)的小廝上前接待，問道：“二位公子，可是要買些什么書籍，本店上到經(jīng)史子集，下到禮曲志怪，應(yīng)有盡有，只要您說的上名，沒有咱們建陽余氏新安堂沒有的書。”
張鵬笑道：“去把你們余掌柜的請出來，就說張鵬拜訪?！?p> 小廝見張鵬認(rèn)識掌柜的，便也不敢怠慢，回道：“您二位稍等，我這就去叫掌柜的?！?p> 不到片刻，只見一位四十左右歲的中年男子從后門走了進(jìn)來，高聲道：“什么風(fēng)將張少爺吹到我這新安堂了，快請，后院上座。”
張鵬笑道：“余伯，小子上門叨擾了。”
“哎，哪里的話，請，后院說話?！蹦怯嗖焓终垙堸i到后院敘話。
張鵬也不客氣，帶著陸良跟隨余伯穿過店鋪，從后門入了那宅院。
正堂落座之后，余伯吩咐小廝奉上三杯熱茶，開口問道：“不知張少爺?shù)情T，可是有什么事，是否是太后她老人家又要刊印些佛經(jīng)？”
張鵬笑道：“不瞞余伯，今次上門，是我這位朋友有事相商?！?p> 余伯把目光投向張鵬身旁的少年郎身上，問道：“不知這位公子尊姓高名，有什么事老夫可以幫上忙的？”
陸良施禮道：“在下陸良，今次上門，是有一樁生意與余伯商談，不知道余伯是否感興趣？”
余伯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笑道：“陸公子不妨直說，咱們書林建陽余氏新安堂，雖然比不上那些大的書坊，但是在這雕版刊印之上，那也是叫的上號的，只要是您想刊印的任何書籍，只要有原文，咱們新安堂，三日必能刊印出來。”
陸良笑道：“張大哥領(lǐng)我過來，自然是信得過余伯，只是在下所談的生意，不是刊印書籍，倒是有個想法，賣與貴號?！?p> 張鵬也是奇怪的看著陸良，余伯更是笑道：“這位公子，老夫行商多年，倒還頭一次聽聞，想法可以賣錢，不知公子這想法是何想法，又如何確定，老夫一定會買？”
陸良想了想道：“可有筆墨，外加一本《論語》？”
“這個自然有，余波，取一本《論語》來，再將筆墨送來。”余伯高聲喊道，外面那小廝應(yīng)了一聲。
不大會兒，一本泛著油墨氣息的嶄新書籍?dāng)[在陸良面前，陸良取過毛筆，沾了小小的墨汁，將這本《論語》放在膝蓋之上，翻開開篇一段，便輕輕點了十幾下，然后吹干。
余伯好奇的看著陸良，眼中帶著笑意，如果不是張鵬帶他上門，只怕此刻早已被他趕出門去，當(dāng)他這書林建陽余氏新安堂是玩耍之地么，隨便點幾下，就上門要錢。
陸良吹干墨汁之后，便將這本改寫過的《論語》遞給余伯。
余伯滿臉笑容的接了過去，邊翻看這本剛剛刊印沒多久的《論語》，邊笑道：“這位公子莫非是對這《論語》有新的注解，想要將這注解賣與我新安堂……堂……”
余伯突然睜大雙眼，仔細(xì)看著那本《論語》的第一頁，剛剛他沒有在意，只是掃了一眼，沒看清楚什么，《論語》還是那本《論語》，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定睛細(xì)看，便發(fā)現(xiàn)了不同之處。
只見，這本《論語》的開篇一段，多了一些個符號，猶如蝌蚪一般，將子曰：“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完美的將語句斷了開來。
余伯滿臉嚴(yán)肅，仔細(xì)看著這些符號，再細(xì)細(xì)品讀，張鵬奇怪地看著余伯滿臉震驚地誦讀論語，心中也是好奇，不知道這陸良到底在那書上寫了什么，令見多識廣的余伯都愣住了。
片刻后，余伯長出一口氣，看向陸良，嘆道：“神來之筆，神來之筆，想不到陸公子年紀(jì)輕輕，竟然可以，老夫?qū)嵲陔y以形容，高人，高人?！?p> 陸良笑道：“承蒙夸獎，余伯，不知道我這想法可能賣些銀兩？”
余伯?dāng)蒯斀罔F道：“能，二位且稍作休息，老夫去去就來。”
張鵬笑道：“余伯請便。”
余伯也不客氣，站起身拿著那本《論語》便又往后院快步而去。
張鵬見余伯消失在視線里，好奇問道：“你在那書上寫了什么，余伯這般匆匆而去？”
陸良神秘一笑道：“商業(yè)機密，無可奉告。”
張鵬喝著茶水，不屑道：“當(dāng)本少爺很好奇么！”
陸良也喝了一口熱茶，心中想著，這個想法，新安堂的余伯，能開價多少銀兩，這個商機，可是他每天教授陸貞娘學(xué)習(xí)文字，所冥思苦想出來的。
只是片刻功夫，余伯便去而復(fù)返，只不過不是一個人回來，跟在一位穿著素服，不施粉黛，不帶金銀首飾的年輕女子身后，走了回來。
兩人進(jìn)來之后，余伯滿臉笑容介紹道：“二位，這是我們家大小姐，小姐，這是張?zhí)蠹业膹埳贍?，這位就是剛剛那書寫的陸良陸公子?！庇嗖疄槟谴笮〗憬榻B。
陸良看向這年紀(jì)應(yīng)該不超過二十歲的大小姐，一身素服端是俏麗，只是皮膚有些小麥色，應(yīng)該是南方人。
那余家大小姐，沒有看向張鵬，只是盯著陸良，開口道：“陸公子，剛剛那些符號可是出自你手？”
陸良點點頭道：“不錯，是在下所寫?！?p> 余大小姐說道：“可還有他人知曉？”
陸良搖頭道：“只有在下知曉。”
余大小姐笑了，明媚皓齒，說道：“新安堂買了。”
陸良問道：“不知道余小姐，出價多少？”
余小姐道：“紋銀三十兩?！?p> 張鵬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連連咳嗽，待好轉(zhuǎn)之后，驚奇叫道：“什么，三十兩？”
余小姐道：“不錯，三十兩，買這個想法，再多了，新安堂就要虧本了?！?p> 陸良笑道：“這個在下知曉，既然如此，那就成交?！?p> 余小姐亦是笑道：“陸公子快人快語，余叔，給陸公子準(zhǔn)備三十兩紋銀?！?p> “是，大小姐?！庇嗖D(zhuǎn)身出去，準(zhǔn)備銀兩去了。
余小姐坐在正座之上，問道：“可還有其他符號？”
陸良回道：“自然還有，還請余小姐，準(zhǔn)備一張白紙，我親自書寫給你?！?p> “好，余波，取筆墨紙硯來?！庇嘈〗愀呗暯兄鴦倓偰切P。
不一會兒，筆墨紙硯擺上，陸良便站起身，在白紙上，書寫著各種記憶中的標(biāo)點符號。
余小姐也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看著他書寫。張鵬也是好奇看著他在白紙上寫些鬼畫符，這鬼東西賣了三十兩，張鵬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