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趙管家不由自主的收回了銀子,挺著干瘦的腰板,一臉譏諷的瞪向孟璃,“你把我當傻子是吧!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你,你是最后一位報道入府的婢子,因為你,常媽媽還誤會……”
話到此處,他似覺得說出來不妥急急住了口,故意干咳了兩聲,斜眼示意身旁候著的家仆去通知常媽媽,這才擺上一副狡黠的臉色繼續(xù)說道:“你個膽大妄為的臭丫頭!聲稱自己不叫孟離,賣身契上可白紙黑字的寫明了你的名字,臨到死前還敢狡辯,看我怎么收拾你!”
話落,很是豪爽的將那二十兩銀子一把塞到了小少年手里,小少年接了銀子,側(cè)頭斜瞪了眼一臉無畏的孟璃,這才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去。
孟璃望了眼小少年離去的背影,又望向面前頤指氣使的趙管家,忍不住送去一記不屑的目光,“我要是說那賣身契上簽的不是我的名字呢?”
“你休要狡辯!我派去接人的家仆親眼所見,那是你阿娘替你簽的字,怎么可能會錯?”趙管家顯然并不相信她說的話,怒瞪著小眼,一臉不耐的揮手命身側(cè)的家仆上前將她帶走。
孟璃很順從的由人拉著向刺史府東面小門的方向行去,然而面上卻未有半分妥協(xié)之意,只扯高了嗓子面向來往經(jīng)過的二三閑人解釋道:“趙管家,我的名字叫孟璃,琉璃的璃,并非離別的離,你們這般不分是非黑白,就把一名無辜可憐的弱女子強行押入刺史府大刑伺候,不怕允州城的百姓知曉后,該如何議論刺史府嗎?”
拉著她的那兩名家仆聞言,腳步齊齊一頓,回頭望向一臉鐵青色的趙管家。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孟璃暗暗藏起陰謀得逞的笑容,偷偷覷了眼不遠處側(cè)耳傾聽的幾位閑人,故意換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聲調(diào),“我為方便替人做事,便扮上男裝,誰知刺史府抓人不問緣由,認為我年齡、姓名與樣貌皆與那告示上的婢子相似,硬生生就要帶我回府問罪。試問,我何時簽過賣身契?”
話落,孟璃見那些閑人個個流露出同情的神色,不由“嗚嗚”的哭泣起來,末了,舉了舉手上一圈圈緊勒著的繩索,義正言辭的回身面向氣的直發(fā)抖的趙管家,祈求似的說道:“你們?nèi)羰遣恍?,大可前去府衙查一查戶籍名冊,看看我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是騙了諸位?”
說罷,她不去看那趙管家?guī)捉で睦夏槪莻?cè)身面向漸漸多了起來的民眾,聲淚俱下的央求道:“只怕刺史府礙于顏面,不肯前去府衙查詢,我若此番入了刺史府的大門,怕是生死猶未可知,還請各位允州城的百姓們?yōu)槲易髯C,還我一片清白!”
“你你你……”趙管家的臉色已陰沉似烏云壓頂,伸出手指顫抖的指著幾步之外正花言巧語向眾人博取同情的孟璃,卻是氣的說不出話來。
孟璃抬手抹了抹眼前似有若無的眼淚,“嚶嚶嚶”哭的肝腸寸斷。
俗話說,求人不如求己。
那位出爾反爾的臭男人只以為她就是刺史府出逃的粗使婢子,卻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她還留有后招,只是可惜了她的那二十兩銀子,竟被拿來喂了狗!
越想越氣,孟璃不由哭得愈發(fā)悲痛欲絕。
眼下這般情勢,不把這場戲演的可憐夸張些,怕是無人會信,而她只得把握住這最后的機會,肆意宣揚刺史府的慘無人道,才有可能借助眾人對刺史府的譴責來成功翻身。
所以此刻肅穆的刺史府大門外,有人哭的洶涌澎湃,有人氣的咬牙切齒,還有人義憤填膺的開口指責起刺史府來。
周遭的民眾越圍越多,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漢率先開了口,其余民眾接二連三的指著刺史府前的趙管家叱責個不停。
眼見刺史府的名譽就要毀于一旦,趙管家焦急的跺了跺腳,一張嘴難抵百口,未反駁幾句便被淹沒在群情激昂的譴責聲中。
他徒勞的擺著手,然而眾人并不理會他的示弱,只大義凜然的要求他還這小姑娘一個清白。
孟璃立在一旁,一面低低的哭,一面偷眼去瞧那欲哭無淚的趙管家,不由感慨起民眾團結(jié)的力量之大。
然而,就在趙管家欲要敗下陣來之時,忽有一道尖細的嗓子劃破長空,直直削弱了眾人的譴責聲。
“你們好大的膽子!刺史府門前也敢撒野!一個個都想進府衙大牢做客不成?”
果然是威力不凡的常媽媽,孟璃止了哭聲,側(cè)眸望向那位艱難擠出人群護在趙管家身前的粗壯婦人。
“刺史府的內(nèi)事,也輪得到你們置喙!”常媽媽雙手插著粗腰,一步步邁到眾人面前,語氣凌厲的咆哮道:“這姑娘是不是出逃的婢子,我這個管事的媽媽難道還不清楚?”
話落,眾人齊齊噤了聲。
有人默默溜走,有人垂頭看路,還有人東瞅西望,只有少數(shù)人依舊堅守在原地,不卑不亢的迎接著常媽媽威怒的目光。
孟璃無限感激的掃了眼那幾位不甘示弱替她出頭的大叔大伯,幾分心虛的瞟向正一臉怒火向她瞪來的常媽媽。
說實話,她方才確實有些夸大其詞,并試圖以激發(fā)眾人對刺史府的怒火來為自己求得庇護,但她說的也并無全錯。
如此思量著,孟璃不由鼓足了勁兒,毫不畏懼的迎上常媽媽毒辣的目光。
“半夜從刺史府出逃,還假扮男裝想要出城,孟離,你的膽子可真不小!”常媽媽邁到她面前陰陽怪氣的開口說道。
聽著她的語調(diào),孟璃莫名感到一絲寒意襲上后背,但隨即恢復(fù)冷靜的神色,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本就不是刺史府的婢子,如何不能出城了?”
“你的賣身契可還在我那里存放著呢!你還想否認不成?”常媽媽冷哼了一聲,眸光鋒利如刀的掃向孟璃一雙明亮無波的雙眸。
“賣身契上寫的名字又不是我的,我為何不能否認?”孟璃無奈嘆了口氣,故作奇怪的反問道。
常媽媽似被她這冷淡狡辯的態(tài)度所激怒,恨恨的握起雙拳,怒不可遏的喘著粗氣命令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將她抓回府內(nèi)大刑伺候,我看她還嘴不嘴硬?”
說著,原先拉著她的那兩名家仆忙回過神來,狠狠押住了她的肩膀。
“常媽媽用刑前確定不先去查一查?萬一抓錯了人,損害的可是刺史府的名聲!”孟璃的聲調(diào)不大不小,傳入周遭安靜的人群中,不由掀起一陣陣小小的波瀾。
“哼!你當我好嚇唬?”常媽媽一聲譏笑,冷眼掃了那二位家仆一眼,厲聲道:“愣什么?還不快押進去!看我不好好治一治你這身硬骨頭……”
她的話還未說完,遠遠的忽然飄來一道低沉的怒喝聲:“本官竟不知,這刺史府的管事刑罰婢子,都不用事先稟告主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