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元霽是個信守承諾的,不過夏竹溪受了風(fēng)寒還是被知道了,也怪她自己不太爭氣,一個并不算嚴重的風(fēng)寒折騰了快一個月才快好,剛好書院一月兩日的休假到了,夏竹清照例是待在書院的,陳子尚猜測府中不忙,就和鄧元霽一起回來了。
鄧元霽剛轉(zhuǎn)入澹雅書院,也不知怎么就和他們兩關(guān)系那么好了起來,說來也奇怪,陳子尚與夏竹清明明也未認識多久,可哥哥偶爾傳的書信中言辭間總流露出多年至交的感情來,同窗同門之誼果然是她無法理解的,當然現(xiàn)在陳子尚在廊下輕敲她的窗沿她也有些無法理解,夏竹溪抱著湯婆子爬上美人榻磨磨蹭蹭的開了窗,窗外微風(fēng)一吹就覺得冷的刺骨,她想了想還是拿斗篷將自己裹了。
“怎么這時候來了?!彼f話還有些甕聲甕氣地,叫人一聽就知道是生了病,難得軟糯的聲音中也還透出一絲撒嬌的意味,“今晚月色真美?!?p> “我同元霽兄下了學(xué)一起回來的。”他抬頭看了看那一輪明月,皎潔明亮白璧無瑕,的確美得驚心,“我聽母親說你受了風(fēng)寒,便來看一看你?!?p> “我不生病你回來就不找我了?”她有意噘著嘴抱怨,“你看病人都半夜來看?”
陳子尚被她一句話問的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回道,“小姐如此能說會道,可見病得不重?!?p> “你在暗諷本小姐牙尖嘴利?嘖,陳子尚,你出去讀書讀的好呀,回來都會暗諷我了?!毕闹裣f得口渴還灌了一杯茶水才又開口,“說是來看我,你看病人空手來看?可見你不是誠心看我。”
陳子尚將手上用油紙包裹好的蜜餞遞給她,“母親做的果脯,給你佐藥吧?!?p> 陳嬤嬤做的果脯她沒有嘗過,看這包得嚴實的樣子,大約是讓陳子尚帶去書院的,她有些猶豫要不要收下,轉(zhuǎn)念一想他既是自己帶來的不收也不好,夏竹溪解開紙包撿了一塊放在嘴里,清甜的果香在口腔蔓延,真是能甜到心里的味道,她遞出一顆給陳子尚,“分你吃一口?!?p> “聽母親的轉(zhuǎn)述,你受風(fēng)寒與我很有些干系,也是我不好,若是細心一些勸你不要解開斗篷,你也不必受這通罪?!?p> 夏竹溪懵懵懂懂地嚼著果脯,不是很明白為什么她生了病會有人上趕著給她認錯,而且個個態(tài)度誠懇,好像不原諒他們他們就會一直內(nèi)疚下去似的,偏偏她又不是個會安慰人的,總不能大大咧咧地說,沒關(guān)系不礙事。當時就是怕陳子尚也會如此才讓鄧元霽保密的,說到底都是她自己問題才對,“我也不是那般弱不禁風(fēng)的人,恐怕是吃完飯往猜燈謎的地方走時一直在說話嗆了風(fēng)才會那樣?!?p> 她覷著陳子尚沒有放心的模樣,又笑著安慰道,“左右也快好了,不礙事。”
“對了,之前說一起放另一只花燈你給記得吧?”她從身后將已經(jīng)歪得幾乎變形的荷花燈從墻上取下來,有些懊惱沮喪地抱怨,“早知道應(yīng)該自己拿著的,哥哥他們那邊人太多,都擠壞了,我自己拿著的兔子倒還好好的?!?p> “我來看看罷?!标愖由性疽詾橹皇峭饷娴慕伣z破損,拿到手一看才知道是骨架歪了,外邊的絹絲倒是完好,也不是不能修,“恐怕要將花燈拆了重新扎?!?p> “你還會扎花燈?”
“可以一試。”陳子尚小時不懂事但是拆過幾只制作簡單的燈籠,這種技藝不算特別復(fù)雜的骨架完好的燈籠拆解開看一看或許可以修好,“但不一定可以修好?!?p> “那便試一試!”
夏竹溪突然覺得有些驚喜,這只花燈底座已經(jīng)完全變形,放都放不穩(wěn)就只能掛在墻上,不拆開過些時日也只能收進庫房,那就更讓人覺得可惜了,現(xiàn)下有修好的可能,可不是要試一試,畢竟也約好了要一起放花燈的。只不過扎花燈可比做風(fēng)箏難的多了,之前扎只風(fēng)箏都折騰了哥哥許久,還去請教了專門的匠人,若是他能自己修好那便比哥哥要強上許多。
“夜里風(fēng)涼,你病未痊愈我就先走了?!彼韭犇赣H說夏竹溪纏綿病榻近一月,以為是逛燈會又放了荷花燈讓冷風(fēng)撲了病得十分嚴重,心里又是自責(zé)又是著急,忍不住要在深夜前來,偷偷來看上一眼,現(xiàn)下看到她安好便放心了許多,“關(guān)好窗戶,莫要漏了風(fēng)?!?p> “急著走做什么?”夏竹溪探出窗外一把揪住要走的陳子尚,“我有東西讓你帶給哥哥。”
她從箱子里翻騰出四五只木盒有些艱難的捧到陳子尚面前,“元霽哥哥給了我一些香料讓我打發(fā)時間用,我這個月都沒有上課,閑得很,就做了一些線香,有安眠香和凝神香你幫我給哥哥帶過去?!闭f著又指著最上面兩盒,“這兩個是給你和元霽哥哥的安眠香,你可要收好了?!?p> “小姐就是因為病中沒有好好休息,才會病了這么久都沒好?!?p> “那也沒有,香方都是書上的,我只是照做罷了,沒有費什么心思,你拿穩(wěn)了?!焙凶硬恢?,只是太多不太好拿,夏竹溪遞給他時不小心帶起了他右邊的衣袖,月光下隱約看見他手臂內(nèi)側(cè)好大一塊傷疤,忍不住驚呼出聲,“這是怎么了?”
陳子尚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想要遮蓋已經(jīng)來不及了,手上拿了東西也沒法遮蓋,只能側(cè)過身去,“嚇到你了。”
“母親說是我幼時貪玩,不小心打翻了燭臺被燭液燙傷的?!?p> 夏竹溪把他手上的東西接過,又拽過他的右臂湊近屋里的燈光仔細看了,近一指長半指寬的褐色傷痕,深深的一片看著讓人心驚,“這么大的傷痕,倒不像燭液燙傷。”倒像是……鐵烙燙的。
“好像是因為天熱傷口反復(fù)破損不易愈合,才會如此?!毕闹裣搓愖由姓f的含糊不清知道他也不大清楚此事,畢竟傷口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他才多大大約是忘記了,幸而這傷不在臉上,若是不小心傷了臉,有再大的文采抱負也是無用。
“倒也不礙事,平日里旁人也看不出來?!?p> 他整理好衣袖抱上幾只盒子轉(zhuǎn)身要走,夏竹溪扯住他的衣袖低聲詢問,“元霽哥哥說下個月休假帶我出去踏青,你也一起來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