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中越來越安靜,除了房間外的院子響起時斷時續(xù)的蟲鳴,再聽不到一點聲響。我屏息聽了片刻,單遠和張子嬰不知是睡下了還是在打坐修煉,他們的房間離我不遠,雖然能夠用神識查看,我卻沒有這樣做。
我輕悄悄從床上下來,單手掐訣,身體慢慢向下沉去,眨眼間整個人已經(jīng)進入地底,周身有一圈土黃色的光罩薄膜,正是初級的遁法――土遁術(shù)。
我在地底扭了扭身子,好久沒用過土遁術(shù)了,并沒有什么生疏和不適,認了認方向,慢慢向縣衙外遁去。
沒過多久,離縣衙兩條街道的小巷子陰暗處突然冒出一個腦袋,接著慢慢向上升起,整個人弗一從地底出來,立刻隱到墻角連月光都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神識大放,掃視四周,確認并沒旁人,這才認了認方向往城南而去。
驛城不大,像這種凡俗間的小縣城,夜晚街道本來就沒什么行人,再加上邪修肆虐,連燈光都見不到兩盞。整座城沐浴在月光之下,靜謐而清冷,隱隱能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意。
這股肅殺之意不知從驛城何處升起,或者整座城的屋宇和街道都是滋養(yǎng)肅殺之意的養(yǎng)料。
我心里感覺到有些不舒服,說不出究竟為何不舒服,整個人像是被摁在湖水之中,沉悶逼仄,換不過氣來。
我皺起眉頭,這地方果然有些門道,我現(xiàn)在就像是闖到某個猛獸巢穴的入侵者,能清晰地感覺到猛獸就藏在不遠的暗處,也許醞釀著下一次攻擊,也許正注視著城中的一舉一動。
邪修不可怕,就算他藏在暗處也不可怕,讓我覺得駭然的是,這邪修竟將整個驛城作為他的巢穴,驛城里的數(shù)萬凡人,全都被他視為養(yǎng)料和食物。
邪修膽子太大了一點,縱然此處是青州范圍,修仙界的秩序有些混亂,這般做法還是太瘋狂了。在我看來這無異于找死,就算我們不出手,定然也會引起其他人注意。
姜國修仙界畢竟是正派的地盤,不乏以除魔衛(wèi)道為己任的修士。
不過我轉(zhuǎn)念一想,立刻神色微變,連向城外而去的腳步也頓了頓。
邪修這般肆無忌憚,豈不正好說明有著絕對的倚仗,憑我、單遠和張子嬰三人,說不定還拿他不下。
我想到這里,腳下一停,皺眉沉思起來,既然有可能拿他不下,必須為行動再添一層保險才行。
我心中慢慢升起一個計劃,并未繼續(xù)向城南而去,而是返身回到縣衙,敲開單遠的房門,閃身走了進去。
過不多久,從他房間出來,手中掐訣,再次施展土遁術(shù),沉到地底之中。
我的計劃很簡單,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讓單遠和張子嬰隨知府余淮州一同探查案件,大張旗鼓也好,悄無聲息也罷,隨他們自己的意愿。
而我則藏在暗處,作為后手和暗棋,時刻注視著驛城的動靜。
我有預感,這邪修恐怕沒那么好對付,就算知道我們前來探查,不僅不會收手逃走,甚至會主動發(fā)起攻擊。
我已將我預感的可能告知單遠,單遠思量一二,也接受了我的建議。至于下一步如何,只能看他和張子嬰隨機應變,和邪修接下來是否還會有動作。
冷月如血,夜色似墨。
我潛入一間民房,驛城逃難的人口差不多一半,空了很多房子。我坐在這個無人的院子中,并未打坐修煉,而是閉上眼睛,神識大開,全神貫注地注意著驛城的動靜。
黑夜中十分靜謐,子夜剛過,突然某個小巷子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腳步雖輕,頻率卻頗快,顯得有些匆忙。
我睜開眼睛,眉頭輕輕皺起,聽聲音,這個腳步的源頭竟是縣衙!
我沉吟一二,心中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一陣晚風吹過,我的身影已經(jīng)隱入黑夜之中,向腳步的方向摸了過去。
這是一個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腳踩布鞋,腳步很輕,踏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響,若非我身具修為,神識耳目已超脫凡人的限制,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此人。
此人身法輕盈,身上并沒有法力波動,看來只是一個凡俗間的練家子。他專挑陰暗的小巷走,間或回過頭看看身后,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樣。
我不遠不近墜在他身后,保持能觀察到對方,對方卻無法察覺到我的距離。當然,以我的修為,就算再近一些,他也不一定能發(fā)現(xiàn)。不過我打著萬一的念頭,始終保持著這個距離。
黑衣男子向城南而去,數(shù)盞茶后,終于停下腳步,借著墻壁一躍,落入一處小院之中。
我的眉頭皺得更深,并未唐突地靠近小院,我一身法力波動十分明顯,凡人感應不到,修行之人神識一掃之下就能察覺到。躍上身旁的屋頂,隔著十余丈的距離,目光死死鎖定著院子。
院子的圍墻很高,看不清里面的動靜,不過沒有點燃燭火,這就更加加深了我的懷疑。若非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又何須如此鬼鬼祟祟?
沒過多久,黑衣人從院子里躍出,落到巷子之中,機警地打量四周,確認了半天,這才返身向來處走去。
我沒有繼續(xù)追蹤黑衣人,而是趴在屋頂,更加全神貫注地盯著小院子。
一直到一個時辰之后,木門被打開,接著一個黑影從院子里閃了出來。
我見到這個黑影,立刻心中一驚,腦子中不由駭然。
這個黑影并非凡人,籠罩在一團黑氣之中,只能勉強看到人的輪廓。
是修仙者!
而且以他的法術(shù)路子來看,與以前見過的鬼修有些類似,都是被黑氣包裹,此人身份就算不是鬼修,也定然走的邪路子。
縣衙竟然有人與邪修勾結(jié),而且我心里立刻升起不好的念頭,這個與邪修勾結(jié)之人,說不定就是驛城知府余淮州!
我心中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不過卻都來不及細想,因為黑影從院子里出來,已經(jīng)大搖大擺向遠方行去。
行止間立刻顯現(xiàn)出修仙者與凡人的差距。方才那黑衣人一身凡間的輕功不俗,抬腳踏足間多少有聲響傳來,而眼前這個黑影悄無聲息。我的神識不敢貿(mào)然接近他,只能借著月光,模模糊糊看見一團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