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漸稀,卷云被染上一絲赤紅,夕陽殘光照在臉上散發(fā)溫熱。興是宮中宴會的緣故,太醫(yī)局今日結(jié)束的比往日要晚上一些。
沈白錦正幫著解圓在院中收起晾曬的草藥,額頭鼻尖上盈盈的汗珠像是忙了許久的樣子。
“白錦你可回去歇息著吧,別再幫我忙了?!?p> “沒事,這日頭馬上下山了,得快些收完?!?p> 解圓看著實在勸不過,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手中動作加快了一些,他能多收一分,白錦就能少干一分。
落日逐漸消失在宮檐之后,隨著太陽收斂起光芒,沈白錦渾身的力量也像是散盡了一般。這一次蹲下身子,便再沒能站起來。
她像一顆隨風(fēng)倒下的株草,軟軟地到倒在了地上,身子全癱成一片,懷中裝好的藥材灑落了一地。
解圓刺耳的驚呼,將屋內(nèi)的人喊了出來。
沈鶴焦急地跑出來,出門時被門檻絆了一跤,膝蓋直直跪地發(fā)出一聲“咚”響。
向如初快跑一步?jīng)_到癱倒在地的沈白錦身邊,將其一把抱起。
隔著初夏不算太厚的衣料,向如初挽起來的小臂,漸漸感受到了沈白錦身上的發(fā)燙的溫度。
沈鶴顧及不上腿上的疼痛和眾人的攙扶,扒著門檻,一瘸一拐站起來,向女兒掙扎走去……
……
深夜,宮外,沈府。
花草香蟲鳥鳴,夜里的沈府靜謐的宛若世外之室。
緩緩睜眼睛,是看過千萬次的床帷,鼻尖縈繞著熟悉的熏香,右手正被緊緊攥著。
沈白錦側(cè)過頭,看見了滿臉愁容的面孔。
微弱的聲音喚出:“娘…”
“錦兒,感覺可好些?”陸沐彤聽見喚聲,扶正了額頭,提了提原本脆弱的神經(jīng),但掩飾不住滿目的擔憂。
沈白錦啞著嗓子:“很好。”
陸沐彤伸出手撫向女兒的額頭,仍舊感到一些溫熱。
“爹爹呢?他可也跟著回來了?”沈白錦詢問。
“回來了,在前廳,如初也在?!?p> 沈白錦聽娘親語氣低落,如初哥又來了家里,想必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娘親,爹爹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陸沐彤嘆氣,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表示放心,“沒事,只是你爹他摔了一跤,膝蓋上的舊疾有些復(fù)發(fā)。如初在前廳幫著你爹針灸呢。”
“啊,可嚴重?是救我時摔倒的?”沈白錦語氣急切,聲調(diào)都不由得跟著升高。
“不重不重,老毛病了,你是知道你爹身體的?!标戙逋p聲安撫。
雖說陸沐彤做了解釋,但沈白錦清楚,正是因為她,爹爹才摔倒,如此才造成舊疾復(fù)發(fā)。這么一想,便越來越自責,垂著頭在心底痛罵自己多余。
等沈白錦穿戴整齊走去前廳的時候,向如初已經(jīng)在收整藥箱了,沈鶴端詳?shù)刈谝紊希恐伪撤喼种械乃幖?,像是什么都未有發(fā)生過。
“爹。”
沈鶴聞聲抬頭,從書本中抽離,“醒啦?”
“爹,你的腿還好?”沈白錦擔憂。
沈鶴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四平八穩(wěn)地走了兩步,“你看,這不是很好?!?p> “當真?”沈白錦睜著因發(fā)熱而變得朦朧的雙眼,仔仔細細地端詳著父親的兩條看似“完好無缺”的腿。
向如初收拾好藥箱,直起腰板轉(zhuǎn)身去扶沈鶴坐下。
“師傅,您還是好好讓這兩條腿歇著吧?!?p> 見向如初如此動作,沈白錦不免加深了心中的擔憂,上前說道:“如初哥,你同我講實話,我爹這腿可當真無事?”
向如初先是看了看沈鶴的眼色,見沈鶴默許,才出口說:“白錦放心,師傅的腿好生休養(yǎng)幾日就沒有什么大礙了?!?p> 聽到向如初的實話,沈白錦這才放下心。
前廳三人攀談之時,陸沐彤手中拿著什么東西從后院趕來。
“如初,這次恐怕又要麻煩你了?!标戙逋穆曇魝鱽怼?p> 廳中的三人一齊扭頭向同一方向看去。
“師母這是什么話?!毕蛉绯醪恢螘r已經(jīng)站起來向陸母迎去,動作甚是輕熟。
陸沐彤將手里寫好的告假帖遞過去,向如初接過揣在懷里。
數(shù)年以來,每一次師傅的告假帖都是由他來送,自然熟練。
“師母放心,明日我會將這帖子交給局中掌事,這幾日就讓老師在家中好生休養(yǎng)?!?p> 對于向如初辦事,陸沐彤一心向放心。
“夜太深了,你家離的又有些路程,不如今晚就在府中住下吧?!标戙逋闹蛉绯醯氖终f。
“不必麻煩了師母,我這腿腳勤快,多跑幾步也是容易?!?p> “就住下嘛,省得明早進宮也要折騰?!鄙虬族\同樣挽留。
“白錦聽話,你現(xiàn)在身份不同以往,也需注重自己的閨譽了?!毕蛉绯鯎u頭。
看三人母女爭論半天,沈鶴先是探頭瞧了瞧門外的漫天星色,而后思慮良久才出聲。
“住下吧,你小時候那間老屋還給你空著呢?!?p> 這師傅一出口,那向如初自然不敢多做拒絕,只好答應(yīng)。
“真是麻煩師傅師母操勞了?!?p> “師徒一場,何必客氣?!?p> 在向如初入住老屋前,蝶雨還特意去打掃了一番。
……
宮外街道上已經(jīng)車無人稀,宮墻之內(nèi)倒是笙歌連連。
西蜀的一位使臣像是喝高興了一般,非要起來為大家表演一種西蜀獨有的“戲法”。
他晃著醉醺醺的身體,眼睛瞇成一條縫,手指隨意地對著滿坐席之下的人點來點去,許是挑著配合戲法的人選。
像是無意之舉,也像是刻意為之,最后手指晃晃悠悠地指向了太子。
李辰?jīng)硰淖衅鹕?,走到那西蜀使者的身邊,微微頷首行了行禮數(shù)之舉。
那西蜀使臣到?jīng)]什么鋪墊,而是伸手拍了拍李辰?jīng)车募绨?,而后從懷里掏出一條絲手制手帕,像模像樣地在李辰?jīng)持車吡艘蝗Γ詈笤诶畛經(jīng)澈捅娙嗣悦VH,又將手帕從李辰?jīng)车拿媲傲眠^,坐下眾人看著倒是沒覺得有什么新奇。
就在大家滿不在乎之際,太子李辰?jīng)车纳碜雍龅叵蛞慌缘沽讼氯?,不過被那早有準備的西蜀使者一把接住。
眾人驚。
本與嘉柒貴妃談笑的皇帝也被嚇到,猛地從座上站起。
西蜀的使者在口中比劃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原本已經(jīng)沖出坐席的李寧安被宮人攔下,一副敵視地盯著西蜀使者,生怕他傷害皇兄一分。
只有那幫西蜀隨行的使臣,仍舊見怪不怪的樣子……